山外山,樓外樓,青山深處有瓊宇,一座九層塔樓矗立於青山之中。


    一場瓢潑大雨之後,煙雲繚繞,霧靄漫漫,峭壁陡崖更顯崢嶸。凡人觀之,雲深不知處,但聞鍾鼓鳴。


    一塊高達十餘丈的乳白色石碑立於塔樓之前,一個純黑色的“道”字鐫刻其上,經過雨水的清洗,黑白分明,筆鋒曆曆,猶如遊龍天鳳,仿佛要破碑而出,乘雲而去。


    此時,一個身著墨綠道袍,銀發童顏的道人倚靠在石碑旁,他左手提著一個翠綠酒壺,右手抓著一隻肥碩的雞腿。喝著酒,吃著肉,好不愜意。不是別人正是寶來天君張君來。


    不消片刻,喝盡壺中酒,吃完手中肉,銀發道人長身而起,撫碑嗟歎道:


    “賜我大夢一場,一覺千年不老;賜我老酒一壺,一醉百世不醒!哈哈哈!”


    “師弟好興致。”


    一個略帶不悅之意的渾厚嗓音,傳入張君來的耳中。


    銀發道人微微一怔,扭頭看去。隻見一個高冠玉麵,身著月白道袍的英挺道人,手持拂塵,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石碑另一邊,一臉鐵青的看著他,麵有慍色。


    “哎呦,大師兄呀!哈哈,今日早課做完了?嘿嘿,師弟這廂有禮了。”


    說著,嬉皮笑臉地給麵前的冷峻道人作了一揖。


    此人正是希夷老祖座下八大親傳弟子之首的火龍真人賈得升。他也是如今道樓的掌教。見張君來一副市井無賴的模樣,賈得升哼了一聲,原本鐵青的臉上又沉了幾分。


    眼見掌教大師兄麵色不對,張君來眼珠一轉,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他又是嗬嗬一笑,討好道:


    “哈哈,師兄啊,您來的真不巧。這酒喝完了,肉也光了。師兄稍候啊,待師弟到這山中打幾隻靈獸,再到房中取幾壺好酒,來和師兄暢飲一番哈。”


    說著,張君來便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可身形沒來得及挪動,隻見火龍真人賈得升手中拂塵揮動,身形一晃已經擋在了張君來的麵前。


    “師弟,你做的好事不想和愚兄說道說道嗎?”


    “啊,這?”


    張君來臉色微變,既而故作不知,道:


    “師兄何出此言?啊,是了,定然是師弟我今日早課沒有認真做完惹得師兄不悅了。哎呀,師兄您也知道,師弟我懶散慣了。嘿嘿,我現在就去把早課補上,還請師兄多多諒解啊。”


    “你,懶散慣了?哼,我看你寶來天君是勤勉得很啊!”


    “啊?嗬嗬,師兄取笑小弟了。師尊親傳的八個弟子裏,我是最不成器的。”


    “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呀!昔日,師尊坐鎮道樓,你還有所收斂。自從師尊離山遠遊,你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何時把我這個大師兄放在眼裏了!”


    “哎,哎,師兄,打住,打住啊。師尊在與不在,師弟我對師兄都是極為敬重的,絕無怠慢輕視之意。”


    “張君來,和我打哈哈是吧?好,我來問你,十年前,在中州東境,你做了什麽?”


    “十年前?中州東境?哎呀,那可有些年頭了!嗯,讓我想想哈,啊對了,想起來了,當時我跟隨師兄到那裏執行師尊的法諭呀。”


    “除了執行師尊的法諭,你還做了什麽?”


    “啊?沒啦呀!要說還有什麽,那就是完事之後,師弟我酒蟲撓心,找了一個鄉野小店痛飲了一番。哈哈哈!”


    “還不說實話!我來問你,你在一個新生的嬰兒身上留了一道禁製封印,是也不是?”


    前麵聽他之言,張君來已感不妙,見賈得升將自己所做之事說得如此清楚,銀發道人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心念飛轉間暗忖道:


    “他怎麽知道了?我下手的時候非常小心,應該沒人知道。大師兄莫不是在誆我?”


    “不用想了,你寶來天君下何許人也啊,悄無聲息設下的禁製封印,我這個愚笨的師兄是沒有本事發現的!”


    火龍真人賈得升歎了口氣,白了張君來一眼,冷聲道。


    “這?大師兄,難道是師尊?”


    張君來靈光一閃,失聲道。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樣,正色地看著賈得升。果然,賈得升緩緩點點頭,徐徐道:


    “不錯,正是師尊。”


    “師兄,我……”


    “好了,師尊沒有責備你的意思,隻是傳來法諭來告知了此事。另外……”


    賈得升瞟了張君來一眼,頓了頓,接著道:


    “你的那道封印隻怕也遮掩不了多久了,四方仙宮已經有所察覺了。”


    張君來先是一驚,旋即默然,最後憤憤然地開口道:


    “大師兄,四方仙宮那幫孫子實在太過分了……”


    “師弟慎言,四方仙宮畢竟也是聖道一員。不論聖殿四聖、神廟五祖,還是天壇的六道、地淵的九嬰,其本體可都是上古先天神獸,明聖祖十二門徒絕非浪得虛名,論實力還在我道樓之上,怎可如此輕視。”


    見賈得升瞪視著自己,張君來哼了一聲,道:


    “我呸!奶奶的,你怕他們,我可不怕!除魔衛道,監察九州,可不是他們一家的事兒!憑什麽一道誅魔令,就可判定生靈生死!億萬生靈,開靈智生靈根,都是天選之事,憑什麽他四方仙宮一言定正邪,掌生死!


    師兄,你可別忘了,四方仙宮那些貨色可都是先天出身。依我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我的脾氣,全都誅滅了才幹淨!”


    “師弟!你這言辭過界了!”


    賈得升神色一變,斥責道:


    “你我數千年前也不過一介凡人,得師尊點化才有機緣踏足仙途。聞道有先後,豈能以出身論高低!


    修仙界各方的職司權柄乃是四大聖祖劃分訂立的。天道雖無常,但萬物皆有法。不可質疑,更加不可忤逆!否則天地就將動蕩,九州則不得安寧!”


    這番言語似乎也點著了張君來的怒火,他一梗脖頸,暴脾氣一發不可收拾了,當下反問道:


    “是嗎?那我敢問師兄一句,既然如此,師尊為何在十年前命我等八大親傳弟子盡出,幹預四方仙宮所謂的誅魔行動!若非四方仙宮處事不當,師尊怎會傳下法諭,幹擾其職司呢?”


    “這……”


    賈得升一時語塞,片刻後,他沉吟道:


    “我們道樓一脈一直秉承‘隱仙’之法。十年前師尊的做法,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許師尊自有安排。再說天道之事,你我修行數千載,也隻是窺其一斑罷了。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妄加揣度的。”


    見張君來依舊一副氣惱的模樣,賈得升歎了口氣,話鋒一轉,輕撚著胡須,語氣漸轉柔和,道,


    “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論戰力,你是我道樓一脈師尊之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但是論道心,師弟呀,你性子剛直,殺伐決斷往往率性而為,雖然誅魔滅妖無數,但是煞氣日增,愚兄擔心你因執念而沾染業障,迷了道心。”


    張君來心中凜然,心中默念數遍“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一時默然不語,怒氣也隨著消了大半。賈得升見狀,心中喟然一鬆,徐徐道:


    “你以禁製封印住那嬰兒靈根,短時間內固然可以讓他平安度日。但,靈根被封,修道之途也幾乎斷絕了。


    凡人區區百年壽元,除非他修得後天武道宗師境大圓滿,才有一線機緣以武道入仙道,但是艱難程度何止百倍。你這好意之舉,豈不也是間接夭折了一位天選之人?”


    張君來咧嘴一笑,張嘴剛要說話,賈得升一擺手,接著道:


    “你的小九九我還不知道嗎?你是想尋機解開封印,說不得再傳他一門道法,納為門徒。是也不是?”


    銀發道人撓了撓頭皮,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我,嗯,嗬嗬,師兄,你怎麽啥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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