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幽僻的茶館內,袁文墨和周小遙坐在二樓的閣樓上。看著恰到好處的熱水,倒入茶杯之中,立刻浮起沫來。茶葉因為這個熱騰騰的熱水,香味更濃了。


    很可惜,周小遙不懂飲茶,更不懂還品茶,也喝不出來什麽是好茶。全部當成帶著苦澀的水再喝,袁文墨若有所思的拿起茶杯,目光落在了粗糙的點心上,久久沒有移開。


    周小遙以為,袁文墨有了錢就會到處亂花。卻沒想到依舊同平常一樣,還是很省。他說他帶她去一家“無名茶館”,吃些差點,喝些小茶,全當是為周小遙踐行了。


    周小遙難得聽見袁文墨請客,本來是不願意的。可想著他老祖宗留給他的那些,就一個勁兒的在那邊點頭。以為袁文墨帶她去什麽上好的茶館,卻沒想到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尋常茶館,茶館裏麵坐著的大都都是尋常百姓。


    袁文墨拿起一塊酥餅,遞給周小遙,輕笑道“可是讓小遙失望了?”他的神態是那樣的和藹可親,他瞧著幹笑的她,果然什麽東西都寫在了臉上“既然是先祖留給文墨的東西,文墨自然不能鋪張浪費,得把這些錢留在該用的地方。”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我打算請木匠把小四合院修一修,尤其是那間垮掉的大堂,還有那個破了屋頂的房子。”


    周小遙啃著淡然無味的酥餅,如同嚼蠟,她看著兩袖清風的他,試探地問道“你老祖宗留給你的這些東西,你不會打算全部捐出去吧?”


    果不其然,話語剛落,袁文墨整個人愣了一愣。


    周小遙搖了搖頭,果然袁文墨這個爛好人!她漫不經心地拿起另一塊淡然無味的糕點,往袁文墨手裏塞道“這可是你老祖宗留給你的東西,你老祖宗特意留給你的,你老祖宗都舍不得捐出去,你把它們全部捐出去又是怎麽一會兒?”


    聞言,袁文墨臉色變了變,周小遙說的確實有道理,他爺爺都舍不得捐那些東西。


    周小遙吃著這個粗糙的點心,嘴巴有些幹,拿起茶杯就往嘴裏灌,等緩過來了,又苦口婆心地對袁文墨道“文墨,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是一個正人君子。但是好人是好人,好人有沒有好報呢?那些說得俗話究竟可不可行呢?書本上的東西縱然不假,但你也不能全信啊,要對書本上的東西持有懷疑的態度,自己再去證實它,才會得到你認為的正確答案啊!”


    袁文墨睜大了一雙鳳眼,這話…他可頭一次聽說,而且是從一個姑娘嘴裏說的。


    周小遙瞧了瞧袁文墨的茶杯裏已經口了,極其隨便地給袁文墨滿上了一杯,繼續絮絮叨叨“你呀,別嫌我囉嗦。因為是你,我才和你說這麽多的。我雖然隻有十八歲,在你們這你算是半個文盲。但是我還是要給你說,你聽沒聽說過,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啊?這有些好人偏偏死得早,壞人卻好好的活著,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袁文墨搖了搖頭,誠然,的確是這樣,他身邊就有這樣的例子。


    周小遙雙手托腮,睜著一雙極其清澈漂亮的杏眼,衝他眨巴道“你們這裏又是君主製社會,那什麽…官員們多多少少都會貪汙的,貪汙腐敗的肯定是有。你把你家那玩意兒全部捐出去,恐怕是白便宜了他人。”


    周小遙說的話,確實是在理。袁文墨將手裏的酥餅塞到了自己的嘴裏,終於知道周小遙為什麽不怎麽吃了。口感幹柴,如同嚼蠟,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但是這一個月,二人的嘴巴,被子車辰養刁了些。袁文墨心事重重地望著周小遙,默了半響才道“小遙說的是,這些東西…我還是留著吧。”皆是南晉朝的東西,雖然銀子和金子沒什麽太大的出入,但是那些珠寶首飾翡翠都落了南晉朝皇宮中匠人的款,若全部捐出去,他豈不是暴露了。若是再遇上一兩個不安好心想要邀功的,隨便往他身上扣一個罪名,再把他的老祖宗的那些東西隨便一搜,把他往大牢裏一關,他後半輩子就完蛋了。


    袁文墨越想越覺得心累,美冠如玉的臉上,多了一絲憂愁的神情。是啊…既然是這些,他為什麽要捐呢。金銀珠寶尚且不說,密道裏的書,他大致去瞧了瞧,全是從南晉朝的皇宮中搬出來的,有自理天下的書,也有天下才子的書,什麽水利,儒學什麽都有。甚至還有他祖宗還有南晉朝皇帝親自變編寫的書。若這些被人拿走,才真真正正的便宜了旁人。


    袁文墨想明白了,衝周小遙笑道“小遙所言既是,我還是不把它們捐出去了。”


    周小遙很是欣慰地衝袁文墨笑了笑,他現在神色很輕鬆,這迴換周小遙愁了,她有些不安地道“文墨…我真的今日出發嗎?要不再緩緩?要不我明天走?你想好怎麽給子車辰說了嗎?他要是派人來找我怎麽辦?你說他會不會找你的麻煩啊?可是我如果不今天走,我會不會就走不成了?你說你讓我給他寫的信,他看了會信嗎?”周小遙整個人都不太好,越來越慌張,也越來越不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直環繞在她的心頭


    其實,周小遙的不安袁文墨能理解。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的確有些為難她了。他衝她笑了笑,認認真真道“有些東西,做了才知曉不是嗎?其實…我心裏也沒底…若我同小遙一同去,就算小遙給辰王殿下留了封信,辰王殿下也定會多想的。”宮中長大的孩子,疑心都中“小遙既然心意已決,又在怕些什麽呢?”


    小遙既然心意已決,又在怕些什麽呢?這句話讓周小遙猛然一震,眼睛瞪得老大。她的猶豫,被袁文墨的這句話給打消了,猶如清風吹散迷霧,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是啊,既然決定去做,畏手畏腳地是不行的!周小遙的心緒也因為袁文墨這句話漸漸平穩了下來,她認真的瞧著他,認真道“謝謝你,文墨。我知道了,我去!今天就去!東西都收好了,銀子都帶好了,出了城門順著那條大道的右邊的道路一直走是吧?走個兩三天就到了是吧?”


    袁文墨衝周小遙點了點頭,又道“若走得快些,三日就到了,若慢些,最少五日。”袁文墨叮囑道“路途中會有客棧,雖然破舊些將就住一住還是無妨。切記,小遙莫要同陌生男子說話,以免被人賣了去了。還有,去往江城的路上,有兩三間寺廟,若能住寺廟,千萬別住客棧,若能住客棧,千萬別住野外,一定要切記!莫要同陌生男子說話,也莫要同陌生女子說話!小遙生得這般的漂亮,怕被人拐去賣了。”


    周小遙聽得很認真,袁文墨也說的很認真。周小遙頭一次覺得袁文墨其實是像一個老媽子,囉裏八嗦的,可是就是這樣的嘮叨,讓周小遙感到無比的窩心。有一瞬間竟然把袁文墨看成了自己的爸爸,真的很像女兒要出遠門,臨行前老父親的嘮叨。


    他起了身,理了理衣袍衝她道“走吧,我送你到城門口。”


    “好!”她麻溜地背上袁文墨給她收拾的包袱,無比的興奮!


    今日是周小遙的離去之日,周小遙對袁文墨說了,要是她過了半月還沒有迴來,就去告訴子車辰,讓子車辰來找她。袁文墨應下了。以前初來乍到時還不覺得,如今要離開萬圍城竟然心裏生出那麽點不舍,她究竟是不舍萬圍辰城還是不舍裏麵的人?一想到,要有小半月見不到子車辰,周小遙的心整個都懸了起來。


    果然她還是不舍他,本來就是早上,天氣不是很熱,桂花香布滿了整個萬圍城,陽光在萬圍城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房子上,鋪灑了一圈又一圈的金光。陽光不刺眼,恰到好處,是那麽多明亮是那麽的好看。來來往往的行人,今天周小遙第一次覺得這麽的和藹可親,第一次覺得這麽的可愛。越往前走,越要接近城門,周小遙的心就越空,甚至連眼神都開始空了起來。


    雖然和袁文墨一路上聊著天,可心裏空蕩蕩,眼神空洞洞。去往江城的路上,有什麽等著她周小遙呢?她究竟能不能平安到達江城,是個謎。


    聽袁文墨說,江城是個好地方,除了很多才子,中舉的才子更是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裏的民風不錯。而且聽說有很多還吃的,糕點什麽的也很出名。什麽桂花糕哦,紅棗糕哦,什麽鮮花餅哦,什麽海棠酥海棠餅哦,還有撒著紅糖的粑粑,還有什麽唐人。


    袁文墨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睛閃閃發亮,恨不得口水都快流出來的。其實,他也很想跟著去吧?周小遙邀他一同去,袁文墨婉拒了,其實他拒絕也不是沒有道理,周小遙懂,袁文墨也懂。袁文墨顧慮著子車辰,子車辰是王爺,難免不多想,而且這些皇家人的心思,本來就重。


    即使別人沒有亂說,子車辰也會亂想,怕到時候子車辰誤會,誤會她和袁文墨私奔可就不好了。依子車辰的性格,指不定怎麽對待袁文墨呢。那個魏壯的結局是那麽的可怕,聽說死狀很是淒慘可怕。周小遙想了想要是袁文墨變成那個樣子,硬生生在陽光底下打了一個哆嗦,臉猛然發白。算了算了,還是不想了!出去了再說。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城門,袁文墨從懷裏掏了一錠銀子塞到周小遙的手裏,對她道“這是上次小遙給的二十兩,如今要上路了,多帶些也是好的。”


    周小遙握著手裏麵沉甸甸銀子,越發覺得心裏空,看著正是花樣年華意氣風發的袁文墨,心裏難免歎了歎。歎這個世道對這個翩翩公子不公,歎他是個萬事不違心的爛好人。


    ”我走了,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文墨。“周小遙誠誠懇懇地道謝。


    出了萬圍城的城門,是一條寬闊的答道,文墨說,順著右邊的走,不遠處有個交叉點,順著右邊的拐進去,然後再順著這條路走,就可以走到江城了。


    出城進城的人很多,給周小遙一種很繁華的錯覺,期初,大道上的人還是很多的,可到後來一個個岔路,都走了。還沒有走到她要走的交叉點,人煙就已經很稀少了。周小遙頭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荒無人煙。道路不知盡頭,附近山水環繞,樹林茂密,蚊蟲甚多。一個個山巒毅力在大地上,周小遙走著山路,孤零零地看著這個美景,一瞬間竟然覺得自己如此渺小,甚至連隻螻蟻的不如。


    山路彎彎曲曲的在山野間蔓延著,河水靜靜地在山野中流淌著,偶爾傳出一兩聲蛙鳴,偶爾瞧著一兩隻蝴蝶。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綠色,一片生機勃勃。雖然植物是靜止的,可卻好好或者。天空宛如滄海,是那樣的漂亮,山野間寬闊的視野,讓人心情舒暢。


    一個蒼老地痛苦呻吟聲,隱隱約約的傳來,起初周小遙背著重重的包袱,一點都不在意,直到後麵那個痛苦的呻吟聲漸漸大了起來“噝…疼死老夫了…一把年紀了…還去送貨…半路遇到山賊給搶了…險些被殺人滅口…噝…好疼啊…”


    周小遙皺著眉,神情有些警惕。她用餘光打量著哼疼的老頭子,停下腳步,裝作在看風景。


    老頭子注意到了路中間杵著一個亭亭玉落的姑娘,伸出蒼老幹枯的手,衝周小遙招了招,道“小姑娘…能不能行行好…老頭子我身上的傷很重…若再不幫老頭子一把…恐怕我命不久矣…”老頭的聲音明顯有些虛脫。周小遙扭頭過去看他,仔仔細細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邊。


    老頭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整個人形容枯槁,看上去的確沒什麽殺傷力。他的嘴,有些發白閥杆,又黑又黃的臉上,毫無血色,一瞧邊能知道是個日薄西山的將死之人。老頭子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渾濁的老眼裏,是滿滿的請求,他身上的傷勢很重,手臂和腿上被人開了一大個口子,傷口的旁邊,蒼蠅盤旋在半空中。似乎在等老頭子死去,好把卵產進去。


    衣服上的血跡均已變暗,想必他坐在這裏已經有些時日了。周小遙雖然知道他是一個快要掛掉的老頭子,但依舊拉起了高高的警戒線。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指不定你那天就被別人給賣了!而且這種深山老林的,半天瞧不見一個人,你不覺得心裏怪怪的嗎?最重要的是,山路上的人,都裝作沒瞧見這個老頭子,讓周小遙覺得更加的怪異了。


    “莫要理他!他是山賊的托兒!姑娘你若過去!怕是要進了山賊的套兒!”一個老伯瞧著周小遙單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冒險到


    大娘隨後接話道“是啊,小姑娘。這趕路,最忌諱的就是停留和別人亂搭話!”大娘半捂著嘴,苦口婆心地道“尤其是這種深山老林!不知人心!指不定從哪裏就冒出一夥山賊來!”


    周小遙聞言,整個人心裏泛起恐懼之情,尤其是這種未知的恐懼是最害怕的,光聽大娘和大伯的話,就讓她心裏直發怵!等她再望向老頭的時候,老頭整個人變得兇神惡煞,那眼神,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們剁了。周小遙被嚇得一個哆嗦接著一個哆嗦,整個人都不好了。


    瘦骨嶙峋的老頭忽然站起身來,笑得很是猙獰恐怖,如同一個變態,他拖著虛弱的身體,往周小遙的方向走來,似笑非笑地咧著嘴道“這幾天他媽的!一票都沒幹到!山上的弟兄們都快餓死了!”老頭吐了一口痰,用手一擦道“老子本來想放你們一碼的!畢竟老子的年紀也大!可是你們的嘴巴好像很賤!!”


    話語剛落,周小遙的心一下子懸在了半空,握草!不會這麽巧吧!!媽的!第一次出遠門就遇上山賊!她是不是頭一個??!!震驚之餘周小遙覺得恐怖,心裏越發慌張了起來,背後開始直冒冷汗,腿還有些發軟!


    老頭從懷裏掏出了一把血跡斑斑的刀,擦了擦“老子也顧不上這裏是不是陽關大道了!今日要再一票都趕不上,老子可是要被老大收拾的!”老頭漲紅著臉,大吼道“弟兄們!!出來!!幹一票的大的!!這裏稀稀拉拉的有十個人!還有狗日的帶了不少的貨!夠得老子們吃上個十來天的了!還有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抓會去!讓老大樂一樂爽一爽!!再給老大添幾個小崽崽!”


    話語剛落,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堆手持大刀,各個都歪瓜裂棗也就算了!還有幾個長得口斜眼歪!


    “兄弟們上!”隨著這一聲吼,周小遙的神誌終於迴來了。耳畔邊,是百姓們的尖叫聲!她提著早已發軟的兩條腿,一時沒忍住!邊跑邊罵道“握草!!哪個傻叉把血濺到了老娘的身上!一群歪瓜裂棗特麽的還出來當山賊!!而且這個賊當得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周小遙踩到一個軟趴趴的東西,低頭一瞧,是一個人手,又被嚇了一哆嗦,結結巴巴地道“傻吊!智障!這是個什麽鬼幾把玩意兒!!嚇死老子了!mmp的!”


    一個胖子聞言,怒道“狗三哥!!那個小妮子罵我們!!”


    叫狗三哥的老頭子,拿著刀指著周小遙道“媽的!快死了還嘴硬!!給她點顏色瞧瞧!!竟然敢罵我們!”


    “狗三哥不是說了抓迴去給老大樂一樂嗎?!”


    “那就把她敲暈了給老大帶迴去!她嘴巴賤!就讓她用嘴伺候老大!!”


    “哈哈哈!好!敲暈了給老大帶迴去!!”


    周小遙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就這樣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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