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不知走了多久的冥悠忽然神色一凝,當下背著段木乙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慕少玟幾人見此,急忙跟了上去。


    “好快的速度!”於一白一邊追一邊驚歎道。


    藍寶瑜嘀咕一句:“穿著風行靴呢。”說是這樣說,眼睛卻一直盯著冥悠的背影,帶了一股子不服輸的味道。


    從小到大,他都是家族中備受矚目的天才,如今不過二十歲便已經二元鍛體期。他是藍氏的驕傲,更是有可能成為超越藍九州的天之驕子。他雖然有些怯懦,卻有一種不服輸的念頭,他不願意輸給這個看上去比他小很多的小女孩。


    念及此,藍寶瑜驟然加速,超越三人,緊跟在冥悠身後。


    冥悠暗元力便有還虛修為,更有風行靴,最快速度直逼初元期修為。此刻因為照顧身後幾人,速度緩了不少。


    足足跑了半刻鍾,冥悠才停下腳步。


    “有什麽不能好好說,跑那麽快做甚?”於一白背著北冥烈氣喘噓噓的追了上來。話音剛落,一抬頭便看到眼前的景象,當即閉嘴目瞪口呆。


    瞅了一眼不動聲色後退一步的幾人,冥悠把目光放迴前方兩道身影上。


    黑袍人影周身陰氣環繞,一人高的旗幡立在身側,道道魂影在陰氣中縈繞,忽明忽暗。


    這人正是伽羅。


    而他對麵的人,不,準確來說不是人,隻是一道靈體,身體半透明。卻是清俊無雙,一身白衣嫻靜的站在那裏,一頭墨發風中微揚,若非場合不對,真真端的是風月無邊佳公子。


    若非冥悠立馬站在伽羅身後,慕少玟幾人還以為一身鬼氣的伽羅才是豐城的幕後黑手。


    見到幾人到來,那白衣男子當即轉身消失在原地。


    伽羅也沒有去追的意思,手一招便收起了招魂幡,周身的魂影和陰氣漸漸散去。


    冥悠上前一步問道:“伽羅長老,怎麽迴事?”


    慕少玟幾人也湊了上來,當下向伽羅行禮:“見過前輩!”


    伽羅微微點頭,嘶啞又刻板的聲音響起:“整個豐城布下了一座萬衍生息大陣,剛才那人是陣靈。”


    聞言,幾人瞠目,有些難以置信的模樣。


    “前輩可知是何陣法?”慕少玟問道。


    “不知,隻是這陣法吸食生機,在這裏消耗的元力也得不到補充。若找不到出路,留在這裏必死無疑。”


    “是否抓住那陣靈便有一線生機?”


    伽羅看向慕少玟:“滅殺陣靈,陣法自然不攻自破。”


    “那前輩……”


    還不等慕少玟說完,伽羅便道:“不能。”若那陣靈真是好對付的,他也不至於陷在這裏兩天。


    慕少玟微怔,隨即又是拘了一禮:“還請前輩賜教!”


    伽羅略一垂眸,右掌驀的就是朝著地麵一拍。


    掌風之下,地麵上的髒亂之物被吹得一幹二淨,當即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也是這時,眾人看清了地麵上流轉的陣紋,明明滅滅,時而亮起。


    “陣紋!”冥悠蹙眉,當即破棱刺祭出,向著地麵上的陣紋轟去。然而,隻是地麵破損稍許,陣紋絲毫不變。


    破棱刺有破除禁製陣法的效用,是霜華煉製給了無心,後被她搶了過來。她素來知道這破棱刺的不凡,出其不意傷到初元期高手都是有可能的,可如今,對這陣紋竟是絲毫無用。


    “不必費心了。”伽羅開口:“大陣運行數百年所吸收的能量不是我們幾個人便能撼動的。”


    “再加上我如何?”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想起,隨即一身灰布衣的半白老者出現在幾人眼前,正是北冥廣。


    “廣爺爺!”慕少玟幾人當即迎上去,帶著振奮之色。


    北冥烈是北冥家的優秀後輩,又著實仰慕北冥廣,自然受北冥廣欣賞,是以和北冥烈知交的慕少玟幾人也與北冥廣頗為相熟親近。


    “你這丫頭也來了!”北冥廣溫和的看向冥悠,很是親和。


    “廣爺爺。”冥悠笑著打著招唿。北冥廣老爺子對她向來和善,多是對後輩的欣賞提攜,也有可能是認定她是北冥族的後輩,不想生分了去。不管怎麽說,北冥廣對她和善,她自然和善以待。


    北冥廣看完這些小輩,才把目光轉向伽羅,沉沉道:“若再加上我,可有破解這大陣的辦法?”


    “五成。”伽羅說道。


    “五成?”北冥廣皺眉,按他所想,兩個初元期聯手起碼也得有七成破陣把握吧。畢竟那個陣靈他也打過交道,真打起來,也就是初元期實力,最多和他平手。所以,他覺得這陣法即便難破解也是難度有限。


    伽羅道:“萬衍生息大陣,你們了解多少?”


    眾人沉默,老實說,除了慕少玟,其他人在此之前聽都沒聽過。


    “我隻是在藏書中看到,也隻是寥寥幾筆帶過。”慕少玟緩緩道:“這是一種由特殊血脈才能開啟的邪陣,會吸收萬物生機,開啟之處,生機斷絕。後來,擁有開啟這陣法血脈的一族被正道全部滅殺,萬衍生息大陣這才消失。”


    伽羅輕哼一聲,難得的帶了一起情緒:“說是邪陣,隻不過取決於使用者罷了。”


    說到這裏,冥悠想起每次霜華抽取她生機時用到的金剛杵。能抽人生機的手段少之又少,加上曾經跟隨過霜華的伽羅對萬衍生息大陣的熟悉,冥悠不得不把兩者聯係起來。


    萬衍生息大陣起源於戮靈族,他們先天擁有吸收萬物生機的能力,而且能無視各種術法的攻擊。但是他們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經脈短缺堵塞,無法修行。而無法修行便意味著無法獲得更多的壽命,他們想要活得長久便要去吸收更多的生機。可想而知,戮靈族因此會帶來怎樣的危機。


    最後,百族討伐,萬門所指。所以,戮靈族滅絕了。


    然而,並非所有的戮靈族人都被殺了,就有一些生性平和不喜吸收生機無端造孽的戮靈族人,他們和普通的人族一起生活,繁衍生息,這樣一代又一代,他們後人擁有的血脈之力已經非常稀薄了。他們沒有吸收萬物生機的天賦能力,同時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開始修煉。


    說到這裏,伽羅頓了頓,似是歎息:“曾經的豐城城主便是戮靈族的後人。”


    北冥廣沉吟道:“三百年前,豐城一夜空城,城主豐月更是消失無影,北冥族幾經探查不得結果。聽你的意思,似乎知道內情?”


    伽羅沒有正麵迴答,隻道:“有些淵源罷了。”


    “按你所說,城主豐月是戮靈族後人,那這裏的萬衍生息大陣和一夜無蹤的豐城子民就有了解釋。”至於豐月為何會做出用萬衍生息大陣殺害一城子民的事,老實說北冥廣不關心,他想了想又道:“豐城雖荒廢三百餘年,但過路修行者或是凡人皆有,可為何偏偏是最近出了事?”


    “那是因為陣靈蘇醒了。”


    北冥廣沒有再問為何陣靈會蘇醒,他不覺得伽羅能給他答案。而且,眼下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便直接問道:“我們現在需要怎麽做?”


    “大陣是因為陣靈的蘇醒才會啟動,我們自然要先抓住陣靈。”


    聞言,北冥廣又是歎氣,花白的眉毛皺在一起:“隻是,那陣靈似乎靈智很高,並不好抓。”


    伽羅沒有說話,而是轉向了冥悠。縱然看不見他的神色,冥悠也能感受到伽羅凝視的目光。難道這抓捕陣靈還和她有關係?


    ……


    冥悠獨自一人走在豐城的街上,時而戒備的看向周圍。她不知道伽羅為何篤定她能當吸引陣靈出現的誘餌,但此刻一個人要麵對不知深淺不明底細的陣靈,她還是有些緊張的。


    就這樣晃悠了一整條大街,連冥悠都在懷疑陣靈是否會出現的時候,一道白影驀然出現在街角,目光清淺的落在她的身上。


    男子的樣貌並不讓人驚豔,然而他一身通風光霽月的通透氣質卻讓人無法忽視。看一眼,仿佛便要沉淪在那種恬靜的溫潤中。


    冥悠止住腳步,遠遠的看著男子沒有說話。隻等他靠近,把事先準備好的千鈞符貼在他身上,他便跑不掉了。千鈞符的效果便是以重若泰山之勢壓製一切可存在的物,包括靈體。


    “你身上有她的氣息。”男子忽然開口道,雖然聲色平和,冥悠卻是聽出了一絲波瀾和雀躍。


    “她?……誰?”冥悠不動聲色的問道。


    男子沒有迴答,隻是看著冥悠的目光帶了一絲幽深。


    伽羅隻說這人是陣靈,卻是和正常人一樣擁有情緒。


    陣靈不動,冥悠隻好上前,袖中拽著千鈞符,一步一步緩緩靠近。


    好在陣靈沒有什麽動作,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就在兩人僅僅三步之遙,陣靈忽然凝眸望向冥悠。


    冥悠心中一突,當即貼身靠去,千鈞符已經啟動,下一刻便能貼在陣靈的心口。


    就在符紙和陣靈即將貼合的瞬間,陣靈忽然消失在原地,仿佛一陣風般散去,沒有半點蹤跡。


    冥悠心髒一陣狂跳,緊張又戒備的掃視周圍。然而下一刻,便察覺到身後異樣,隻是還不等她反應,一隻冰涼的手已經抓住了她捏著符紙的右手。


    “哢嚓”一下,冥悠清晰的聽到了骨裂的聲音。


    冥悠悶哼一聲,當即額上沁出汗珠,臉色發白。


    陣靈又是輕飄飄的鬆開冥悠的右手,揭過千鈞符看了一眼,隨後符紙湮滅在他手中。


    “你的生機之力異常旺盛。”男子再次開口:“是因為你的體質?”


    “……是。”


    “霜華她,可還好?”


    冥悠愣,狐疑的看向陣靈。這陣靈到底怎麽迴事,還認識霜華?


    “你想知道她如何,自己去看便是,問我作甚。”冥悠模棱兩可的說道。


    “我答應過,在這裏等她。”說到這裏,男子的聲音平靜,卻又似帶著千言萬語的愁緒。竟讓人不禁泛起絲絲心酸。


    冥悠蹙眉看著男子,隻覺得這般風華的男子不適合這樣的愁緒。就該像梅花般凜冽傲然,不會為誰折服。


    而恰恰是這抹不和諧的詼諧讓冥悠有些心疼,仿佛忘記了手上的疼痛,不自覺又放緩了聲音:“你等了那麽久,她都沒來,你為何不去找她?”


    男子蹙眉微思,隨即有些遺憾的搖頭:“我離不開這裏。”男子麵容淡然寧靜,坦然的說著,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豐城的人呢?他們去了哪裏?”話一出口冥悠便有些後悔,因為男子已經抬起泛寒的眸光冷冷的注視著她。


    冥悠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我隻是有些好奇,你不想說當沒聽到好了!”男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讓冥悠驚醒過來,即便眼前這陣靈看上去多麽無害風雅,都是殺害一城之人的罪魁禍首!


    男子抬起雙手,垂眸看向雙掌,目中帶了一絲陰鬱和茫然,沒有說話。


    冥悠不經意的看了四周一眼,沒有發現北冥廣幾人,心中不禁有些著急。


    “你在找你的同伴。”男子清冷的聲音響起。


    冥悠心中一凜,當即退來幾步,她從男子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危險。


    男子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還不等冥悠反應,清冷的氣息出現在冥悠身後。


    冥悠也不迴頭,當即左手握拳攻向後方。


    “這隻手也不想要了?”男子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隨即抬手兩指敲在冥悠的手腕。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冥悠臉色慘白,卻是咬牙哼都沒有哼一聲,緊隨而至的橫掃而出的右腿。


    男子神色不變,輕而易舉的避開。實在是兩人實力相差太多,冥悠的攻擊速度在他眼中和放慢百倍的畫麵沒什麽區別,還不夠他提起興致。


    見男子微微退開,冥悠轉身就跑,伽羅他們到現在還沒出現,眼下沒人能救她,她隻能靠自己。


    然而,整座豐城都是陣靈的地盤,冥悠又如何跑得過。


    地上出現道道白色的絲狀物,不斷地向冥悠纏上來。冥悠驅動冰元力阻攔,卻見那些白線輕易地穿過冰層,突破她的元力氣罩沒入她的體內。


    冥悠身體一僵,感覺全身筋脈被阻塞,運不起絲毫元力。更嚴重的是,源源不斷的生機從她體內被抽離,然後融入大地。


    雖然都是抽取生機,眼前這男子的手法顯然比霜華粗暴很多,起碼霜華抽取她生機時不會感覺渾身都疼。


    “你隻是個陣靈,要那麽多生機又有何用?”冥悠強忍不適,質問出聲。


    “沒有這些生機,我會消失,可我還在等她。”男子出現在冥悠身前,看著冥悠認真道:“你身上有她留下的印記,她若在意你,必然會在你生機耗盡之前趕到。”


    “那如果她不來呢?”


    “你死。”


    冥悠一陣無語,不再說話。隨著生機的抽取,她現在越發覺得渾身乏力,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果然是個危險至極的存在,一上來就大肆抽取她的生機不留餘地。


    即便她身死,但畢竟是神族,冥界還不一定收她的魂,也不知道會不會直接送她魂體迴神族。冥悠迷迷糊糊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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