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道凜然而立的身姿,雖是纖細,卻讓人感到安心。


    冥悠沒有再去看北冥兮辭,引著眾人來到房中,床已經被挪開,下麵赫然便是一條通道。


    漆黑的,看不清下方,卻是眾人此時唯一的生路。


    “大小姐拚死爭取來的時間,你們還在猶豫什麽!”北冥術厘冷喝一聲,當即跳了下去,片刻後傳出他的聲音:“無事,都下來吧!”


    眾人紛紛從地道口躍下,多是在北冥族的家仆和修為低弱的族人。


    “你不走嗎?”冥悠看向沒有絲毫動作的北冥影,問道。


    北冥影搖頭:“我不走,你隨他們一塊走吧。”


    “留下來,沒有活路。”


    “是啊,她也知道的。”北冥影看了一眼外麵:“盡管她放棄了自己,可我,不想放棄她。”


    冥悠微微垂眸,沒有說話。


    “你走吧,照顧好他們。”北冥影轉身,走出了房間。


    ……


    院落中,劈天一劍高斬而下,飛雪朦朧中,迷了魔門眾人的眼睛,隻是感覺到鋪天的氣勢駭然壓下,直覺得危險。


    看不清那道凜然而立的身影,隻能看到風雪中一抹紅色的劍光。


    眾人不自覺的退後了些許。


    石焚神色凝重,略一沉吟,卻也是後退幾步。北冥兮辭全力一擊,不容得他不全力相接。若是有半點輕視,隻怕會受其傷。


    隻見石焚雙手打出道道法訣,“咚“的一聲,一座大鼎落在地上,轟鳴聲震開了周圍的飄雪,蕩起絲絲迴聲。


    巨大的劍芒斬在鼎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強大的元力波動掀開周圍的人。


    還虛期的修士還好說,頂多就是耳中刺痛,片刻便能恢複。還虛期以下修為的此刻已經耳中流血,腦中一片嗡鳴,已然失去了聽覺。


    碰撞中,大鼎被劍芒斬飛,向著石焚撞去。


    石焚袖袍一甩,雙手打出一道法印,大鼎驀然縮小,迴到石焚手中。


    而那道劍芒,在大鼎的碰撞中力道已然消去不少,此刻看來,已經沒有之前的鋒芒。


    道道火焰凝聚在石焚身前,幻出一隻火紅色的火鳥,石焚身形一動,融入火焰。隻見火鳥張開翅膀迎空而去,撲向了劍芒。


    劍芒被阻擊,氣勢漸去,在火鳥的衝擊下,劍芒消散在空中。


    白色的身影從空中墜落,在快要摔落在地劍猛然一個翻轉,安然落地。


    卻在下一刻,一口血咳出。


    火鳥循著落在北冥兮辭身前,火焰全部退去,石焚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這一擊雖強勢,但你也隻有一擊之力。”石焚看著北冥兮辭說道,心中卻是忍不住驚歎。這個丫頭果然是天資出眾,若是沒有看錯,剛剛那一擊帶動著周圍的冰元力,蓄勢待發中引發天地間的元力共鳴,隱隱有初元期高手才能勘破的規則之力。若是她還能再出一招,隻怕他無力阻擋。


    北冥兮辭隨意的擦了擦唇邊的血漬,搖頭道:“真可惜。”


    “確實可惜。”石焚讚同的點點頭:“以你這般天資,將來的成就少有人能及。可惜你為了那些廢物,竟是將自己斷送在這裏!可笑!”


    “你自然不會懂,你連相交幾十年的好兄弟都能傷害,又怎會在意他人?”


    石焚眸色一沉,臉上陰鬱隱隱要爆發的趨勢。


    之前緊隨其後的麵具黑袍人此刻走出,在石焚身前頓了頓,卻是什麽也沒有說,抬步走向北冥兮辭。


    北冥兮辭此刻已經元力枯竭的厲害,便是一個納氣期小輩來,都能拿下她。她淡淡的看著走來的黑袍人,這般結果她想到的,此刻心中意外的平靜,她甚至想到城東售賣的白玉圓,很久沒去吃了,這段時間幻雪城不太平,也不知道老板有沒有出來售賣。


    “辭兒。”黑袍人輕聲喚了一句,聲音中帶著無奈與心酸,這一聲輕喚似飽含千言萬語。


    北冥兮辭微怔,看著黑袍人眼中一閃而逝的驚疑:“司叔伯……”


    “殺了她!”


    “殺了她!……”


    不遠處的一眾魔修叫囂著。


    北冥兮辭掃了周圍一眼,道:“司叔伯來這裏實非明智之舉。”說著看向石焚:“他要帶你來的嗎?”


    “是我要他帶我來的。”北冥司說著掀開麵具一角,露出挺秀的下巴和右邊半張臉,他的聲音帶著絲絲無奈和惋惜:“你不該留下來的。”


    “司叔伯覺得我不該留下來?”北冥兮辭有些意外說道,如果說石焚不理解她就罷了,可是北冥司從來都是以家族為重,應該最是理解她的才對。


    “你還年輕,這些不該由你來擔。”北冥司說著輕輕歎了口氣。手中長劍出現,掃了不遠處一眼,忽然道:“北冥影,帶她走!”


    隱藏在暗處的北冥影一愣,明白北冥司發現她了,隨即身影出現在北冥兮辭身邊。


    看著那邊幾人的情況,魔門眾人皆是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你在做什麽?”嶽紀皺眉質問出聲,說著走了過來:“還不動手!”


    “走!”北冥司低喝出聲,隨即轉身直麵嶽紀,隻留給北冥兮辭兩人一個決然的背影。


    “司叔伯……”北冥兮辭眸色黯了黯,低喃出聲。


    北冥影看了北冥司一眼,一咬牙,拉著北冥兮辭便走。


    “我不走!”


    北冥影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拽著北冥兮辭,拉著她向後間的地下通道而去。


    以北冥兮辭如今的虛弱狀態,根本掙紮不得。


    “抓住她們!”嶽紀一聲高喝,率先衝了過去。


    北冥司長劍一橫,洶湧的劍氣漫天撲來。


    雖說北冥一族主修冰元力,但是北冥司卻專修劍法,以冰元力為輔,在劍法一道有自己的獨特理解,走出了一條北冥族不曾走過的道路。


    北冥兮辭在劍道上的啟蒙導師便是北冥司,隻是北冥兮辭專修的是冰元力,劍法為輔。


    對北冥兮辭來說,北冥司不僅僅是族中長輩而已,更像是她的良師益友,是她敬愛欽佩的人。


    嶽紀麵色一變,停止向前,麵色陰沉不定的看著北冥司:“北冥族北冥司!”


    北冥司沒有迴答,卻是不經意看了一眼旁邊沒有動作的石焚。


    “石焚,你竟敢勾結北冥族對魔門不利!就不怕門主降罪嗎?”嶽紀冷喝道。


    石焚抿唇不語。


    “嶽紀,這是我們倆的事,與旁人無關。二十年前的帳,我們也該算算了。”北冥司冷凝的看著嶽紀,握著劍的手隱隱有些發顫,死死壓抑這心中的恨意。


    “算賬……”嶽紀笑出聲,看向一旁的石焚:“你要算賬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石焚皺眉,看向兩人麵色不顯,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疑惑。


    “畢竟沒有他的默許,我們怎麽會廢你靈台。”嶽紀冰冷的笑道:“說來還真是讓人佩服,靈台盡廢還能走到這一步,生命力頑強至此,也是少有了。”


    北冥司臉色有些發白,說不出話。然而靈台被廢之痛,親友背叛之痛,又怎能忘得了。嶽紀的一字一句如針刺骨,直擊痛處,無不提醒他那個殘酷的事實。


    石焚怔愣,隨即神色一冷,看向嶽紀的目光冷厲:“你!廢他靈台!”怪不得北冥司身體虛弱至極,怪不得冰係術法天賦出眾卻轉而修劍法。隻因他靈台損毀,再也修不得術法。


    “當年不是你親眼目睹嗎?現在這般問我又有何意思?”嶽紀不急不緩的說道,絲毫沒有把石焚的怒意放在眼裏,嘲諷的笑道:“你說不必下殺手,給個教訓就行。你忘了嗎?”


    石焚心下一顫,迴憶起二十年前,竟是在那個時候嗎?目光不由得轉向北冥司,此時的他神色依舊平靜,隻是緊握長劍而有些發白的指尖告訴他,他沒有看起來那般鎮定。


    即便痛恨北冥族,他也從未想過傷害北冥司,那個親如手足的好友。


    如果,當年那是北冥司,那他,到底做了什麽……


    想到這裏,石焚麵色已然發白,帶著一絲慌亂和不敢置信看向北冥司,似乎想要確認什麽。


    “閉嘴!”北冥司長劍一劃,身形移動,劍勢直指嶽紀,鋪麵而去。


    嶽紀抬手一擋,小臂上的元力屏障轟然爆開,竟是被劍意擊碎。他也不強接,身形退開。


    “能有現在的實力,想來這二十年你沒少受累。”嶽紀悠悠開口:“雖說走劍道一途是你不得已而為之,但能走到眼下這般境界,著實難能可貴。可惜了……”


    “可惜你今日注定無法從這裏走出去!”嶽紀陰狠笑道,隨即看向一眾魔修:“愣著做什麽,還不拿下他!”


    話音剛落,十幾個還虛期魔修便相繼而來。


    北冥司沒有一絲慌亂,淡淡的看了一眼戰圈之外的石焚,隨即抬劍迎向一眾魔修。從二十年前那天開始,經曆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已經沒有什麽能讓他畏懼的了。即便知道要身死於此,他也不會後退半步!


    藏書樓地下。


    駱辰站在傳送陣之前,此時這裏空無一人,傳送陣已經修複完畢,泛著淡淡的光華運轉著。


    收起通訊玉簡,想到藍九州告訴他的消息,沉默片刻,當即一道劍意出現,刺向傳送陣。


    隻是還沒靠近,周圍一層紅色的霧氣出現,與劍意撞在一起,無聲無息間,劍意仿佛被侵蝕,緩緩消失。那紅色的霧氣也隨之消散。


    駱辰神色凝重,微微思索,凝聚出一道更強的劍意,打向傳送陣。


    紅色霧氣再次出現,相較上次而言,劍意消散的慢一點,但紅色霧氣卻是向外張開了一些。


    即便對陣法研究不多,駱辰也知道這是大兇之陣。


    囚天尺出現在身前,上麵帶著綠色的光芒,柔和而舒心。


    “這陣法,你可能破?”駱辰問道。


    “我看一下。”器靈懶洋洋的迴了一句,稚嫩的聲音中卻是帶著老練沉著。


    “這是寂滅陣,沒想到還有人會這陣法。”囚天尺懸浮在半空,轉了轉,傳出器靈的感慨聲。


    “你既知這陣,可能破除?”


    “破是能破,隻是,要些時間。”


    “多久?”


    “至少半個時辰。”


    “太久了。”那個時候,魔門的人隻怕追來了。


    “喂,半個時辰破陣,這人界除了小爺可找不到第二個人!”器靈不高興的說道。


    “我知道,隻是我們沒時間了。”駱辰眸色一深,便要向前。


    “藍九州那小子不是說了嗎,北冥府殺陣一個時辰後就會啟動。這傳送陣根本不是威脅!”


    “一個時辰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況且,這殺陣的威力如何,我們賭不起。”


    “你可別幹傻事!”器靈忙聲製止:“你的傷還沒好,強行運氣隻會加重傷勢。外麵可都是魔修,你還想不想活著迴去了!”


    “現在北地的局勢暫且還能控製,若再有魔修通過傳送陣而來,這北地便會成魔門的囊中物。那時,北地幾十萬人就危險了。”駱辰周身氣勢節節攀升,整個人去同一把劍搬越發銳利,伸手握住囚天尺:“我一人的犧牲若能換來北地的穩定,雖死無悔!”


    “你!你這個傻子!”看到駱辰的決意,器靈有些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他等了那麽久,好不容易重見天日,也不過一年多,這人竟是要自尋死路!


    駱辰看著手中的囚天尺,微微一笑,輕聲道:“抱歉。”


    “……”器靈瞬間沉默,隨即歎了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隨你吧。”


    此時的北冥府中,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戰鬥。


    魏紫衣和司命已經不見了身影。


    北冥祭空北冥承和那個假冥悠三人與魔鏡天纏鬥一起,他們三人雖說不是魔鏡天的對手,但是圍攻之下戰況已然陷入僵局。


    此時,距離殺陣啟動,還有半個時辰。


    北冥祭空身前的巨大蓮花已經是布滿裂痕,原本六瓣花朵已然隻剩下一半,而他本身,如同蓮花一般已經傷痕累累。和魔鏡天的戰鬥中,他是主力,不僅擔負了主要的攻擊,還承受了大部分的傷害。這一戰之所以還能僵持下來,全是因為他還在堅持。


    隻是,這樣下去,不用半個時辰,他就會身體不支而潰敗,到時候三人一個也走不了。


    “我欣賞你們的毅力,隻是敗局已定,再掙紮也是徒勞。”魔鏡天笑道,麵容溫和,看不出一丁點屬於魔族的猙獰與殘酷。


    “承叔,冥道友,等會兒我會全力拖住他,你們,找機會走!”北冥祭空唇邊溢著鮮血,目色深沉的看著魔鏡天,口中低語出聲。


    “族長……”


    北冥承剛一開口就被北冥祭空打斷:“若是留下,隻會白白增加犧牲,沒有絲毫意義。”


    北冥承沉默,滄桑的眼中帶著一抹痛惜,抿唇不語。他當然知道留下來隻會白白犧牲,隻是眼睜睜看著北冥祭空去死,他心中無以複加的酸苦。


    冥悠輕歎了一口氣,看向北冥祭空:“保重!”他們已經是窮途末路,無計可施了。


    “想走?隻怕沒有那麽容易!”魔鏡天微微一笑,邁出一步,虛影微晃,其左右兩側皆是分身。那臉色的笑意分毫不差,凜凜看著三人。


    北冥祭空身上爆發出一股紅色的炁,周身氣勢不斷攀升,身前的三瓣冰蓮,紅色的炁遊走在上,隻見原本的裂縫疾速愈合,花瓣收縮凝聚起來,化作一片紅色的花瓣,清晰的血色紋路緩緩出現,恍若真正的花瓣。


    雖是一片花瓣,卻是比之前的六瓣冰蓮更強盛,彌漫著危險的味道。


    感受到花瓣上傳遞的威脅之意,魔鏡天神色一凝,三道身影向北冥祭空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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