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殿,整座宮殿沉寂於肅殺之中。


    身披戎甲的將士將大殿中央的男人包圍,卻見他麵上無絲毫慌亂,不緊不慢地一步一步朝上首的人走去。


    甚至,波瀾不驚的眼神都似帶著幾分桀驁不屑。


    幾尺外圍著的人不禁捏了一把汗,手中對準男人的刀戟愈緊,隨著他一步步往前。


    終於,他停了下來。


    宇文霽從奢華的王座上起身,看著將要走到身前的人,忽然笑了。而他的下屬已將劍抵上時淵胸口,被他揮手叫停。


    “孤能料到你會猜到半路上埋伏你的人,卻沒料到你竟敢孤身一人闖入王宮,孤是該說你有膽呢,還是愚笨呢?四弟!”


    話音甫落,便聽下麵傳來一陣輕輕的冷嘲。


    時淵薄唇輕扯,一雙幽暗不明的眼睛看著他:“不過兩個月,王兄的自稱倒是換得熟稔……”


    宇文霽睨他一眼,不知在想什麽,語氣卻沒變,如往日一般溫和。


    “四弟都自身難保了,竟還有心思與孤開玩笑……說起來,四弟對今日的情景,可曾有過一絲意外?孤並非不念舊情之人,若四弟乖乖配合,聽孤的話,孤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如此,咱們還是昔日的兄弟……如何?”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階下之人,等著他生氣,等著看他發瘋的模樣,可時淵依舊麵色冷峻,姿容挺拔,直視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起伏。


    就仿佛,他依舊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北漠王。


    宇文霽被他的表現一刺,心中生出幾分不耐煩。“怎麽,四弟不願意?”


    方才劍指時淵胸膛的人已經退至一邊,可隻要他有任何自動,便可將人一刀了結。


    在進門之前,時淵已將身上一切利器繳出。


    “自然不願意,王兄如此堂而皇之地奪人之物,可有問過孤的意思?”


    他的反駁甚至不需要經過深思熟慮,就那麽脫口而出,讓人覺得就該是他說的這樣。


    宇文霽麵色一陣青一陣白,掛著笑意的嘴角變得僵硬。


    “四弟還真是一點沒變……不過很快你便說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了。”他話聲在殿中輕輕落下,帶著警告。


    “此番多虧了你迴來自投羅網,若四弟仍在花容國,還需費孤好一番力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你殺了!”


    “是嘛?王兄這是,終於要跟孤撕破臉皮了?隻是你就這麽篤定能做得到?王兄若非心虛,又何必在今日弄出如此陣仗,甚至特意命朝臣休沐一日,閉鎖宮門……”


    “閉嘴!”


    宇文霽又朝前走了兩步,這個角度,正好可以俯視階下之人。


    時淵注意到了宇文霽與常人無異的一雙腿。“看來王兄這些年偽裝得很好,孤甚至從未有過懷疑。”


    宇文霽隨著他的目光下移,眸中卻驟然一暗,不過他很快將目光收迴,麵色恢複如常。


    他轉了話題:“不知四弟是如何識破孤的,從上一次你請我喝酒,或是更早?”


    他半眯著眸子,目光懾人。


    “再嚴密的計劃也難免有疏漏,何況王兄還給孤留下了如此多線索……何崇海明麵上雖是大王兄的人,可將人從天牢中救出,還能突然消失於王宮無跡可尋,若非在王宮中有內應絕對辦不到,光著一點便足夠可疑。”


    “並且,他若是大王兄的人,蟄伏了那麽久,絕不會那麽輕易地將自己暴露,就仿佛是要故意引起孤的注意。如此,便隻可能是背後之人將他當了替死鬼,借何崇海來分散孤的注意,畢竟孤彼時在追查燕寒,燕寒才是那藏在最後的一把刀。”


    “燕寒是神山派的叛徒,就算不再是神山派的人,也沒有理由參與到朝廷的明爭暗鬥中來。且經過這麽多次的交手,可知燕寒此人生性多疑,絕不會輕易為人賣命。因此他能為他人辦事,必然是有了把柄在那人手上,而這把柄與花容國有關。”


    “可惜,燕寒替你做了那麽多事,你最後還是因為怕他說出實情將他殺了……”


    他眸光微冷,森森寒光中不知是譏嘲還是歎惋。


    “就憑這些,你如何懷疑上我?”宇文霽失笑。


    “當然還有……孤即位之初,曾繳獲一批由南至北運送的軍械,數量之大,路途遙遠,且要避開夾在中間的祁安國。若非有強大的財力支持絕不能做到。孤記得,王兄私底下有些營生……隻是究竟是什麽,王兄可從未坦白。”


    “這三年,孤怕王兄太過清貧,常愛往王兄宮中送東西,王兄總會欣然受之,便一直給孤造成了一種假象。因此對於王兄手底下的營生是什麽,孤漸漸拋諸腦後。”


    “就算這些不能證明什麽,那總有一件事能讓孤篤定王兄這些年籌謀之事……”


    他頓了頓,沉寂的眼底掀起點點波瀾。


    “燕寒的死……當年父王暴斃之後,孤暗中命人驗過,他是中了一種來自南燕的劇毒,而後來燕寒自盡所用的毒與此毒一模一樣……南燕滅國已逾百年,此毒卻能重新現世……”


    “孤記沒記錯的話,王兄的母妃是南燕國後人,想必王兄能得到此毒並不難。”


    宇文霽忽然笑了起來,眸色瘋狂陰鷙。


    “被你知道了,那又如何?縱然知道這一切,你還是敗了,阿淵!”


    許久沒聽見有人叫出這個名字,時淵心下微動,凝起了眉。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這位王兄時,他叫的就是阿淵。


    彼時宇文霽因為一場意外殘了雙腿,常被宮中一眾兄弟嘲笑,而他的母妃在宮中並不受寵,無人相護,性格也因此變得孤僻怪戾。時淵年少時還不太懂事,隻覺得這位王兄很可憐,比他還要可憐。


    他因此略微照顧了這位王兄些,常常會趁著夜深無人之時偷偷溜到他殿中陪他說說話。


    那個時候,二王兄好像就很喜歡他,總會笑著喚他阿淵,會悄悄跟他吐露自己的秘密。


    他不明白,這樣好的王兄為何會走到今日的境地。


    “嗬……是嗎?可孤還是不明白,王兄為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辛苦蟄伏這麽多年,便隻是這為了這個位置,或者說,王兄還妄想者複蘇那幾乎死絕了的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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