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芷迴來之後心不在焉的,可到了晚上還是找了過來詢問時淵的情況。


    她實在難以接受時淵留在身邊的事實,更不理解他跟花未眠如今是個什麽情況。


    花未眠隻覺得有些頭疼。畢竟她現在跟時淵的關係也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


    麵對雲千芷的提問,她隻能裝作一問三不知。隻道君心難測,她也不知時淵究竟在想些什麽。


    雲千芷將信將疑。她今日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私下的互動,仍以為時淵是那個冷冰冰不講人情的北漠王。


    正因如此,她一路上始終要提著一顆心,就連上山時遠離隊伍其實也存了這方麵的私心。


    “你說,他知道了我在這兒,不會寫信告訴父親把我抓迴去吧?”


    雲千芷滿臉焦急頹然,緊緊抓著花未眠的手腕不肯放。


    “你問我,不如自己去問時淵。”花未眠淡淡道。


    這話說的是事實,畢竟她也說了君心難測。但雲千芷想起她留宿王宮的時候花未眠曾提過時淵的過往,心裏還是存了幾分希冀。


    “他現在是你的侍衛?至少你知道他的身份,便等於有了他的把柄,他如今隻能聽命於你是不是?花灼灼,你能不能用這個來威脅他,讓他不要將我送迴去,也不要告訴雲家我的下落?”


    威脅時淵?花未眠差點被她逗笑了。時淵這個人,可怎麽都不像會被人威脅的樣子。


    既然是求人辦事,自然也要有誠意,雲千芷想了想又說:“你開個價,若是我銀子不夠,日後定然一點點補齊。”


    她態度極為誠懇,一雙鳳眸閃爍著光。


    花未眠忽然失笑,她答:“好,不過銀子便免了。”畢竟成與不成,她也沒有把握。


    經雲千芷這麽一提醒,花未眠才想起到現在為止還未問過時淵離開北漠的真正原因,總不可能隻是因為要助她擺平花容的情況,就就北漠棄於不顧。他定是有了什麽安排,或者北漠出了什麽事,離開,隻是時淵計劃中的一環。


    可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不得而知,時淵與北漠便是她這一世最大的變故,無法預知。


    山中清冷,炭盆火星已滅,殘存的溫度也很快散去。


    想必折枝已經睡了,花未眠便沒有打擾,脫下外裳,著中衣躲進了褥中。


    折枝怕她畏寒,一早備下了兩床衾被,但還是難以抵擋寒意。到了後半夜,困意深重,但雙腳越來越冰,輾轉幾番,她幹脆坐起身來,點亮了案上紅燭。


    燭光亮起,照亮了窗外黑影。


    北風唿嘯,那黑影巋然不動。


    花未眠的心跟著一顫,忙推開了緊閉的窗門。寒風趁著縫隙肆虐而入,瞬間將屋中最後一絲溫度蠶食幹淨。


    風裏卷起棉絮狀的東西進來,落在她外露的鎖骨上,引起一片顫栗,很快又被熱度融化開來。


    又下雪了?


    花未眠心中微愣片刻,裹了裹睡得微敞的中衣,隨即朝窗外望去。


    淩冽風雪中,出現了一張斧刻刀鑿冷峻的臉。皚皚白雪沾了他滿身,宛如一尊雪塑的雕像。他落在窗子四四方方的框中,若一幅古畫靜止不動,唯有那雙眼睛裏的火焰星星點點閃爍。


    花未眠驟然瞳孔一縮,心若擂鼓。


    “你——”


    她輕輕啟唇,又不知說些什麽,隻是遲疑著將手伸出,緩緩放在他的臉上,又猛地縮迴。


    “時淵!”


    瘋了,真是瘋了!


    她心中悶痛,片刻之後奪門而出。衣裳單薄,寒風刺骨,花未眠渾然不覺。


    時淵聽見了門口傳來響動,很快,一道素白的身影從門內奔出,猝不及防撲進了他的懷裏。


    胸膛被一陣軟軟的溫熱包圍,腰身也被人緊緊環住。時淵心中一滯,他低頭,隻看見少女烏黑的發頂,散落的三千發絲在夜風中飛揚。


    他身子驀然繃緊,眸光變得深不見底。


    “公主這是何意?”


    時淵的聲音又涼又啞,還帶著幾分冰冷的嘲意,冷冰冰自頭頂上傳來。


    花未眠不為所動,反而將他環得更緊些,如同抓住一件珍寶,生怕他被勁風刮走。


    她為什麽……為什麽才知道時淵在外麵?而他整個人冷冰冰的,如同冰天雪地裏堅硬的石塊。


    洶湧的酸澀自心底湧上來,直犯肺腑,衝上咽喉,連鼻尖也開始淪陷。


    時淵積攢了一天的壞心情。本欲將她一把推開,可目光下及,落在她單薄的中衣上,忽然變了臉色。


    “迴去。”


    外麵是什麽天,她竟敢穿成這樣出來!


    可無論他怎麽扳她的手,她始終箍得緊緊的。這雙手又又細又軟,他實在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大力氣。


    時淵忽然就沒了什麽耐性。


    他伸指抬起花未眠的下頜,強迫她抬起頭來,看向自己。


    可一旦目光對上,那雙明媚眼睛裏泛起的淚花讓他心中一刺。


    想要出口的重話隨之噎在喉嚨。


    他遲疑一陣,終於艱澀開口:“外麵天寒,公主實在不該出來——”


    “時淵,為何要在此守夜?”花未眠打斷時淵的話,他的指尖好冰,驚得她下意識想要後退,忽然鬆開了手。


    時淵或許想笑,但見此意料之外的情景又笑不出來,臉色僵硬又古怪。


    “臣為公主守夜,合情合理。”


    “可我說過,晚上不需要你過來。”她眼眸一如既往地明亮,倒映著他小小的影子,如陰影投進萬頃碧波。


    “你如今雖是我的侍衛,卻也是北漠的國君,沒必要這樣折騰自己。”


    “是嗎?”短暫的聲音落下,眼眸卻倏然變得危險起來。時淵捏著花未眠下頜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似乎在考慮她話裏的真假。


    “時淵!”如碧波般澄澈的眼眸染上薄怒,濕潤的眼尾生出幾分豔色來。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同她爭議這些!


    今晚的確下了雪,且是一場意料之外的綿綿大雪。時淵不知在雪中廊簷站了多久,發上,眉間,甚至玄色的外袍上全都裹上雪色。


    而他整個人也如這雪天一樣,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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