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了好大一場雨。


    花容國冬季多雨,這倒是見怪不怪。隻是昨日雨勢太大,風又急,庭院中一株常青的樹枝條被折斷了,還被卷落一地的樹葉。


    花未眠沒有被雨聲驚醒,卻是被外頭掃地的聲音吵醒的。


    一大早,折枝就慌裏慌張地跑了進來,喘著大氣,指著門外說道:“殿……殿下……出大事了……”


    “怎麽了?”花未眠瞧見折枝急成這般模樣,心裏咯噔一聲,莫非是風吟緒還殘存了餘黨,又報複過來了?


    “不,不是,也不是那種大事……”折枝扶著腰,長舒一口氣,這才道:“是阿影,那個小啞巴侍衛迴來了!”


    “你說什麽?阿影?”花未眠以為自己睡糊塗幻聽了。


    可她瞧見折枝這丫頭神色認真,實在不像開玩笑,她心裏一震。


    “哎,真的是那個小啞巴,他正在外麵打掃呢!殿下,您快起來,您出門就能看見了!”


    花未眠將信將疑,將衣裳穿上,又披上了暖和的披風,這才隨著折枝出了門。


    院子裏,果見一道玄色的身影,他手握掃帚,正一絲不苟地掃著地上的殘葉。隻是,這畫麵看著,總讓人覺得詭異至極。


    雨後的院落,青石地板濕噠噠的,玄衣男子挽著袖子,就立在那青石地板上,渾身透著生人勿近的清冷。他挽起的袖口處露著一截手臂,看起來很有力,但他膚色白,看起來就不像是做這種活計的人,反像是來體驗生活的富家公子哥。


    時淵今日穿的是當年阿影的那一套。


    花未眠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恍惚中又想起了那些年在摘星殿的日子。


    那邊的人也隨即望了過來,手上的動作一頓。


    “喂,小啞巴,還不過來見過公主!”


    折枝扯著個嗓門朝那邊喊,她沒想到,兩年多過去了,這家夥還是那麽木訥,看見人了都不會立即過來。


    花未眠百思不得其解,問折枝道:“怎麽迴事,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奴婢也不知道,隻是聽說是女王那邊吩咐的,讓他繼續迴摘星殿當值。”


    時淵為何會出現在摘星殿裏,並且是以阿影的身份。摘星殿人人皆知阿影惹怒了她,突然離開,如今人迴來了竟沒有人起疑?


    正在想著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


    男子身板端直,一張俊臉上並無半分喜怒,可他看起來很恭敬。若不是知道時淵在花容國,若不是他那雙眼睛與昔年實在不同,花未眠定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看了麵前的姑娘一眼,隨即低下了頭,躬身向她行禮。


    花未眠險些沒繃住臉上的表情,她對折枝道:“我與阿影敘舊,你先退下吧!”


    折枝不疑有他,答了聲“諾”,又仰頭瞪了時淵一眼,不太情願地走出了院子。


    寒意沁人,花未眠攏了攏肩上的披風,眸中薄情。


    “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她知道時淵不會善罷甘休,但實在沒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出現。他武功高強,聰明又狡詐,想要出入花容國王宮也不過是看心情的事,可現在,他以她曾經貼身侍衛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裏,逼得她不得不重新審視。


    “看來你很意外?”


    “本公主不該意外嗎?北漠王!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誰知這人非但沒有因為她的話氣惱,反而笑了。他笑得很淺,不過是勾了勾嘴角,散漫又邪肆。


    “如今孤可是公主殿下的貼身侍衛了,公主可該換個稱唿!”


    話落,他忽然上前一步,將二人距離拉得很近。


    本來就寒冷的天,一股清淡的鬆香氣息襲來,花未眠下意識後退一步,腳下一軟,被人一把扶住了腰。


    “這麽不小心,嗯?”


    屬於男人特有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的唇貼近她的耳畔,唿出的氣息溫溫熱熱的,惹得她一陣心癢。


    花未眠不自在地擰眉。


    時淵鬆開了手,看向比自己低大半個頭的人,那一點輕佻散漫散去,隻餘下一片冰冷。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貼身侍衛?王上是在說笑?”她以為時淵是不甘心當年在她手下受驅使,如今想起來了又想要借機挑事。


    他悠悠啟唇:“長樂殿下還不知道,如今孤已是公主殿下的貼身侍衛,在侍衛所登記造冊的侍衛……”


    “殿下也不知道,今日還是高公公將孤送過來的,並且女王也知曉此事。殿下若還想像之前那樣將孤趕走,恐怕沒那麽容易,況且,孤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啞巴了!”


    聽他這麽說,花未眠不免震驚,沒想到時淵為了進摘星殿竟將那邊都解決了。如今花容國正是用人之際,時淵主動迴來,隻要聊表衷心,相信母尊那邊隻會樂見其成,哪裏還會追究當年發生了什麽。


    況且,當年的事在花縱顏看起來也隻是她鬧脾氣將舍命相護的忠仆氣走了。


    花未眠一時說不出半點反駁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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