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裏很冷,可室內彌漫著暖意,到了半夜也是如此。


    這依舊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


    花未眠呆呆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睡不著的時候看向窗外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雖然窗子密閉著什麽也瞧不見,但或許會有那麽一道人影出現在窗沿呢?


    想到這兒,花未眠不禁冷笑,黑暗中,那一雙眼眸足夠寒涼。


    想到時淵,她又想起了那一日他離開摘星殿時,曾遲疑地問出一句:“孤就是花影,對嗎?”


    當時,她太過驚駭,以至於忘了掩蓋異常的神色,也忘了迴答。


    他的問題實在太過反常……


    花未眠仔細迴想著當時時淵說這話的語氣神情,可惜當時光線太暗,她捕捉不清楚時淵的臉色,而他的聲音……她記得自己聽得很清楚。


    是質問,淡淡的,暗啞的嗓音中隱隱的心痛和踟躕。


    花未眠心頭一震,猛地坐了起來。


    依時淵記仇的性子,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放過她,可,若是他知道了那些事呢?他若知道自己是花影,那麽,最近的一切不合理都可以解釋得清了。


    但,未免太過離奇……他怎麽可能會知道呢?假使時淵跟她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那為何在北漠的時候會那樣對她?


    不可能……花未眠很快拂去了這個大膽的想法。花影不會那樣對她,她很篤定時淵不是前世的花影。


    可正因為這樣,他的行為才更令人費解,她從前那樣對時淵,最後又私自從他身邊逃了出去,他不計較就算了,還反過來救她兩次,不是有病,便是有著喜歡受虐的毛病。


    花未眠想,是否自己兩年前太過心狠,將時淵的性子弄得扭曲,才是非不分了呢?


    還有,她自己的態度也總是奇奇怪怪,就好像隻有在時淵麵前的時候是不受控製的。為什麽呢?


    花未眠翻來覆去,始終想不明白。


    可是她不知道,一個試圖努力用冰冷外殼包裹自己的人,以最大惡意揣測別人情意的同時,也忽略了自己一次次的情不自禁。


    ……


    好些日子沒有做夢了,但不知是不是睡前想到了時淵的緣故,這一晚,花未眠又夢到了花影。


    那是花影初入摘星殿的一段日子。


    高公公將這少年領到她的摘星殿時,她還挺高興的。原因是這少年長得實在好看,是她除了弦玉哥哥之外見過最俊美的男子了。隻可惜,這人是個啞巴,不會說話就算了,整個人都悶悶的。


    可是,她並沒有因此嫌棄,折枝她們每天吵嚷嚷的,突然來了個安安靜靜的少年,正好可以互補一下。況且,那一張臉看著就很賞心悅目。


    她沒有異議,少年就此留在了摘星殿。高公公說這家夥功夫很好,她不太相信,因為他起初那段時間走路總是一跛一跛的,身子骨看起來瘦弱得可以一陣風吹倒,還是時不時咳兩聲。雖然他已經盡量忍著不咳,但她知道他其實很想咳。


    她覺得這人有病,腦子有病,不然為何要隱忍成那樣?她又不會吃人!


    她以為,這家夥不過是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行為舉動才會透著拘束,但沒想到過了幾日也依舊如此。


    那個少年依舊沉默,總是默默跟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如影隨形。


    他又不會說話,花未眠覺得無趣,便問:“你是本公主的影子嗎?”


    “你,天天跟在本公主後頭,怎麽跟個影子似的連走路都沒聲兒?那以後就叫你阿影吧!”


    那少年微垂的眼睫微微抬起,露出一雙如夜般幽深的眼睛,不一會兒,那眼眸中又有星子漸漸點亮。


    花未眠一怔,後麵要說的話頓時全忘了。


    那少年眼中星河閃耀,鄭重地點下了頭。


    從此,他就成了花影,不過,“花”是後來阿影保護公主有功,被花縱顏賜的姓氏。


    花影性子很悶是真的,每日裏除了她吩咐的時候點一下頭,並不會有多餘的迴應。而且他似乎沒有任何的興趣,每天獨來獨往,連同一個殿裏的下人也不會打招唿。


    因為這個,折枝和阿諾曾在她麵前抱怨過許多次。


    那個時候她就常想,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嗎?而就在花影按部就班地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她終於發現一件有趣的事——這個少年十分經不得挑逗,每次她在他麵前說些不著調的話,都能將人惹得麵紅耳赤。


    那緋色能從耳朵根一直蔓延開來,花未眠覺得很有趣,有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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