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分都是極致的煎熬。


    花未眠整個人蜷縮在地上,身子被凍得瑟瑟發抖,可體內的毒氣愈盛,像千萬顆鐵釘穿插著。某一瞬間,她真的懷疑自己會立刻死去。


    她的每一根神經都是痛的,意識也被折磨得開始渙散,迷蒙中,那一池透亮澄澈的水像是唯一的救贖。


    她使勁抓住身側的雜草,將身子一點一點往那邊挪。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很快就要成功了,可就在這時,她的右手被人一把抓住。緊接著,整個人被翻轉著坐直身來。


    時淵在雲華宮與飲露閣的交界處發現了她遺落的發簪,這才循著小路找了過來。


    花未眠很痛苦,痛苦地皺著眉,臉色煞白,嘴唇也變得烏紫。時淵在看到她的這一刻,便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崩潰了,重重的塌下來壓得他氣息一滯。


    他的眼尾漸漸泛紅,很快一把將人擁入懷裏。見著她每痛苦一分,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寸寸淩遲。


    花未眠被人擁入懷裏,這是一個很結實也很溫暖的懷抱,散著淡淡的鬆香。


    她記得前世花影也很喜歡鬆香味,清冽而微帶苦澀。


    “阿影,我好疼……”


    她囁嚅出聲,不知不覺中,淚水失控迸湧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時淵感到脖子一涼,那冰涼的淚如同浸了劇毒,淌在了他的心裏,心中酸楚如潮水般襲來。


    她叫的阿影,而不是他的名字。


    時淵並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心口被人狠狠一擰,縮成脆弱的一團。他沉下眼睫,將人抱得更緊了。


    “別怕,孤帶你走!”他說,語氣是難得一見的溫柔,仿佛他一個不小心,眼前的人便會永遠消失不見。


    花未眠忽然清醒了些。


    “是你啊……”她的聲音很弱,恰好能傳到時淵耳朵裏,像貓爪子撓一樣,可她輕歎著,像是很失落。


    她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連短短三個字都能牽動他的心緒。


    “怎麽,是孤,你好像很失落?”


    他問她,心中卻瀝血一樣的疼,語氣很是克製。


    花未眠並沒有答她。時淵自然不會在此時計較,他手上一使力,瞬間將人打橫抱起來。“無論如何,孤都不會讓你死,也不許你死……”


    他看著她的眼睛,聲音醇厚微涼,冷漠至極。


    可花未眠在他眼中看到了灼灼燃燒的烈火。她蜷縮在時淵懷裏,疼得一張臉全是冷汗,一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醞釀許久,她終於說出了完整的一句話。


    “帶我,去找宮子慕……”


    宮子慕……時淵眸中翻湧,深邃的瞳中劃過幾分隱忍。“到了現在,你居然還想著他!”


    嗬……


    可他垂眸看著懷中人失去了血色的一張小臉,終是心中不忍,他抱著人正要離開,但就在轉身之時無意瞥見了麵前的石碑。在看到上麵刻著的豎線時,他的心口驀然一陣刺痛,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究竟是怎麽迴事?


    不過,他沒有繼續耽擱,緊緊抱著花未眠沿著小路迴去了。


    懷裏的人緊緊地縮成了一團,時淵不時垂眸,見她痛苦萬分,心中的不安也愈發沉重。她瘦了許多,在這短短十來日裏竟瘦了這麽多,可時淵心中卻沒有半分快意。


    是因為他嗎?因為他,花灼灼被折磨成了這樣。


    若是如此,他寧願她依舊如在摘星殿時一般高高在上,衣食無憂,會罵他,厭惡他,欺負他……總好過如今這般,在她的眼中隻有漠然,就算笑著也不是發自本心。


    時淵以為自己是恨花未眠的,可自從那一日她拿著簪子毫不猶豫地紮進自己胸膛,他才發現,比起報複的快意,他更害怕失去……那時,他真的很怕很怕她再也不會迴來……


    “花灼灼,你真是孤的劫難!”


    時淵抱著花未眠迴了飲露閣,宮子慕也很快被請了過來。他見到時淵時,臉色有些古怪。


    宮子慕屏退了時淵和秋水二人,時淵本就因為今日的事對宮子慕心存芥蒂,當下更是不服,宮子慕卻是不耐道:


    “究竟我是大夫還是你是?時淵,你若是非要幹擾我治病救人,我宮子慕就不幹了,另請高明吧!”


    時淵沒有辦法,就算再生氣也不能拿花灼灼的性命開玩笑,隻好將人放了進去。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宮子慕才從屋中走了出來。


    他直接無視了時淵如臨大敵一樣的眼神,淡淡道:“她沒事了,不過還得注意調養!”說完,挎著藥箱就要離開。


    “站住!”


    時淵一把抽出了腰間長刀將人攔下,他眸光淡淡,卻帶著一股子的戾氣,“孤讓你走了?”


    宮子慕被他這做派惹得有些不悅。


    “王上還想問什麽?”


    “她到底怎麽了?”這一次,時淵心平氣和了不少。


    宮子慕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沒什麽,正氣虛罷了,都讓你們將人看好了,還整天讓她往外跑,不出事才怪!”


    他說得輕巧,話音剛落,脖子上就一涼。


    時淵將彎刀抵在宮子慕脖子上,雙眸凝著一層寒霜,他冷嗤道:“宮子慕,你好大的膽子!”


    她分明有中毒之征,宮子慕卻隻說了正氣虛,這是將他當傻子。時淵縱使對他有再大的耐性也在此時消耗殆盡。


    宮子慕沉默一瞬,忽然冷冷一笑,看向了旁邊的秋水。


    “你家主子昨日可是進食了核桃酥?”


    秋水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便對了……她根本吃不得核桃,想必是昨日沒忌口吃多了,這才有了反應!”


    聽了這話,秋水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想起美人昨日確實吃了核桃酥,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反駁。


    “現在呢,該讓我走了吧?”宮子慕對上時淵的目光,帶著幾分打探和質問。


    時淵緩緩放下了手上的彎刀,將它重新收迴了刀鞘中,隻是對於宮子慕的話隻信了一半。


    “你最好沒有騙孤……“


    宮子慕離開後,時淵也並未久留,朝著寢屋的窗子望了一眼便匆匆離開了,不過臨走前交代了秋水幾句。


    還有幾日就要到一年一度的冬獵大典了,朝堂上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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