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逃嗎?


    本來是想的,她堂堂一國公主,難道要留在這北國深宮,成為禁臠?更何況,那個人是他……


    花未眠輕歎一聲,桃花眸微斂,似笑非笑。


    花影的本事她是知曉的,也從來都信得過。而今雖不知他究竟經曆了什麽才在兩年前改頭換麵,坐上了這個位置。但他的功力必然更甚從前,城府便更不必提了……


    且今日所見,所有人都對他懼怕得很,她是傻了才會想著能逃出去。阿影怎麽可以放過她?不……他早已不是阿影了……


    想明白了這些,花未眠是死了要逃離的心了。既然他恨她,那便恨好了,本來就是她欠的,咎由自取罷了。就當他隻是個北漠的王,與她再無幹係……


    隻是,如此送上門的機會……若是能得北漠的兵力相助,對她日後的大計大有裨益,為了母國的將來,就算要她再當一次惡人又如何?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何懼再入地府!


    且她的心思素來敏銳,那人對她的感情,似乎也並不全然是恨,而這,便是機會……


    “阿影,莫要怪我……上輩子本公主替你擋下的箭,便當你之前沒有償還夠吧!”


    湯池氤氳著霧氣,熱氣蒸騰,將一張美人臉襯得愈發美豔,帶著朦朧的禁忌感。她閉眼靠在池邊,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危險卻動人心魄。


    ……


    蒼夜城外,青竹林,銀質彎刀以破空之勢擲出,隻聽得“唰”的一聲之後,這銀刀又迴轉而來,穩穩落在時淵手上。


    他將銀刀收入鞘中,走近幾步,漠然地望著前麵倒在地的人。


    “如何?孤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暗夜裏,玄色衣角飄揚,男子的一張臉淡漠無情,形如鬼魅。


    “機會……嗬,我何瀟就算今日死了,也對得起主人!”蒙麵男跪趴在雪地裏,隻覺得大量殷紅的血從後背的裂口湧出。他麵色難看,卻是咬牙切齒恨到極致。


    “你的主人?不過是曾經的階下囚罷了!”時淵悠悠開口,睨著地上的人如同一件死物。


    “哼……你還真是一點也不思悔改!你以為,解決了我們這一部舊黨便算完了嗎?那些被你殘害的仇家此時說不準在哪兒呢,總有一天,你會玩火自焚!哈哈哈!”


    蒙麵人忽然大笑了起來,笑聲淒厲。


    “還有什麽話,便親自去地府跟大殿下說去吧!”


    說話之人驟然間變了臉色,頃刻間彈身而起,手中利刃直朝著前麵的人刺去。


    然而,未及近身,身子便失了力軟塌在地。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隨即滾到了另一邊。


    “孤需要悔改?”靜謐的林中傳來男子幽泉般的聲音。


    “不需要,當然不需要!”赤風咽了咽口水,趕緊巴巴地迴話。看著地上那至死還睜大著眼的腦袋,雖習以為常了,但還是沒忍住問:“主子,您就這樣殺了何瀟,那如何再引出大王子舊部?”


    “他是那人的死士,留著無用……”頓了頓,又道:“苟延殘喘之輩不足為懼,倒是另外那人……”


    他狹長的眸子微眯,“看來,還得從長計議了!”


    默了片刻,時淵將手中彎刀往後一拋,“擦拭幹淨,迴宮!”


    後麵沾了一手血的赤風:“……”


    ……


    迴了寢殿後,卻見床榻上空無一人,時淵凝眉,走出寢殿,叫住了過路的宮娥。


    “她人呢?”


    “迴王上,聽了您的吩咐,姑娘正在湯池裏沐浴呢,隻是她說了不喜旁人伺候,奴婢便沒跟進去!隻不過,姑娘進去得似乎有些久了!”


    “嗯,退下吧……”他淡聲道,麵上卻是劃過一絲疑色。


    秋水偷偷看了一眼麵冷無波的王上,終是沒敢多言,默默退下了。


    此刻風雪倒是有幾分消停了,隻是冰雪封凍,寒意徹骨。時淵沿著迴廊走,最終停在了一間偏殿的門前。


    裏麵很是安靜,安靜到沒有任何聲音。他不禁心生不妙,站在門外默了一會兒,還是推開了門進去。


    屋內彌漫著暖煙,與外頭的嚴寒截然不同,時淵方一進來便覺得身上那一股冷肅殺意褪去了大半。


    他掩上了門,殿外的冷意瞬間被隔斷,一冷一暖,全然像兩個季節。


    進門後,時淵將身上的大氅褪下,掛在了一旁的屏風上。他拂開層層紗幔朝裏走,隻是愈發安靜的空氣令他下意識地開始警惕,腳步也越放越慢。


    終於,他走到了湯池邊,巨大的湯池之上蒸騰著暖氣,縈繞了整座雲華殿,將偌大的宮殿修飾得好似仙境。沒入鼻息的,還有淡淡的花香。


    時淵對這些並無興致,隻是將這湯池快速掃了一眼,然而,這一眼望去並沒有見著人,反是看見了漂浮在花瓣之中隱隱一片衣角。


    他沉冰般的瞳孔驟然一緊,幾乎是沒有思考地,瞬間縱身躍進了池中,紮進泉水中去撈那一片衣角的主人。


    一切隻在電光火石之間,時淵腦中一片空白,未曾多想,隻是在觸及到那柔軟的身軀時,心頭如萬千細絲牽扯著,令他有些窒息。


    他將人緊緊擁在懷裏,盡管一次次地告誡自己,他對她,無非是想報複當年的事罷了,可在瞧見懷中女子那一張慘白得沒了任何血色的臉之後,他心裏最後一根弦還是斷開了。


    “不可能,你在騙孤是不是?”


    隻是,懷裏沒了任何反應,她的唇被浸泡得青紫,連麵上也有些浮腫了,她緊閉著眼,長長的眼睫耷拉著,沒了一絲生氣。


    “不……花灼灼,孤命你迴話!”


    男人的情緒明顯很是失控,禁錮著花未眠的力道將她弄得生疼,她不著聲色地擰了擰眉,終歸是忍住了。


    隻是,察覺到男人的胸腔起伏得愈發明顯,身體也發出極其細微的顫抖來,她終究是無法沉默下去,自胸腔發出一聲低笑。


    時淵正要將人抱到上麵去,忽聽得這一聲笑,整個人又是一僵,旋即是鋪天蓋地的怒意席卷而來。


    “沒想到你竟如此緊張我!”這姑娘整個人蜷在他懷中,說話俏生生的,正撲朔著一雙大眼望著他,又嬌又媚,哪裏還有半分方才的病態!


    時淵深知他被這女子騙了,一腔肝火正欲發作,唇邊卻忽然被一片柔軟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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