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那兩個漢子都已經脫了半邊衣裳,阿瑾神色緊張地望著自家殿下,希望她趕緊避開。可公主殿下卻像什麽事兒也沒有似的,依舊品著一盞茶,悠悠地望著裏頭。


    阿瑾簡直急得快要冒火了,心想就算被殿下罵也絕不能讓她繼續看下去了。正要起身擋過去,沒想到有人比她更快了一步。


    花未眠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黑,一陣溫熱的觸感覆在了她的眼上。


    這掌心又寬又大,還帶著薄薄的繭。


    花未眠渾身觸電似地一顫,伸出手想要將他的手拂開,這手掌非但沒有動,反而捂得更緊了。


    “花影,你放肆!“花未眠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狠狠咬著後槽牙。


    她用了些力 ,再次想將時淵的手扳開,時淵終於妥協了,慢慢放開了手。就在他鬆手的那一瞬,花未眠將無處發泄的怒火全部歸結到他身上,一把抓過他的手,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時淵隻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少女尖銳的牙生生刺進了他的皮肉裏。


    時淵悶著聲,沒有反抗,隻任由著她發泄。


    他慢慢閉上了眼,感受著這刺痛。


    活在暗處的十幾年,時淵每一日過的都是比這更痛苦百倍的日子,直到遇到了她。花未眠雖沒有收下他的賣身契,卻是他的主子,是他決心要保護好的尊貴的公主殿下。


    阿瑾簡直要被眼前這一幕震驚掉了下巴。


    活久見,殿下居然會……咬人?


    阿瑾不禁踉蹌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旁邊的牆才沒有摔倒,隻是,目光緊盯著花未眠,像是看著妖怪一般。


    阿瑾連忙給自己倒了杯茶灌嘴裏,可喝得太急不小心被嗆到了,猛咳了出聲。


    完了!她以為自己闖了大禍了。


    花未眠聽到動靜,鬆了嘴,緩緩抬頭望過去。


    阿瑾心虛不已,緊張地指了指屋內,這動靜,裏頭肯定是聽到了吧?


    可三人齊齊望進去時,卻見裏麵的人並沒有察覺到外麵的動靜,兩三道身影混亂地交纏在一起,發出令人羞恥的陣陣低吟。


    阿瑾寧願此刻自己瞎了。


    時淵無意看到了裏頭的風光,隻是一瞬便別開了頭,臉色漲得通紅。


    花未眠迴頭看向時淵,見他已經縮迴了手,單薄的袖口是玄色的,看不出她咬過的痕跡。她下意識舔了下幹燥的唇,才發現口齒中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阿影……”


    她輕聲喚他,壓低的聲音又溫軟又好聽,時淵耳朵有些癢。


    他躬身看著麵前的女子,邃若寒星的眼眸攪動著浮波,他的姿態又恭謹,又忠誠,好像花未眠做什麽他都不會生氣,不會反駁。


    從前世到今生,一直如此。


    她都已經這般對他了,他還是要順著她的心意來嗎?若是她有一日想要他的命呢?


    花未眠從心底裏升起一股冷意,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


    既然這次出了宮,順便也把他遣走吧……反正,遲早要趕他走的。這一次,就算他會恨她,她也要這麽做了。


    見少女不語,時淵麵色微凜,卻還是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花未眠看著少年平靜的麵龐,終是沒有再猶豫。她伸手拉過時淵,將他帶到了牆邊的洞口處,將他的頭摁了上去。


    時淵不會反抗她,她那樣嬌嫩的皮膚,仿佛隻要稍微用點力就能被他劃破。是以,時淵一下子就被花未眠按到了牆上的洞口邊。


    他還沒看清隔壁的情形,迅即想要別過頭,卻被花未眠一把攔住。


    花未眠近日裏搭弓射箭,手上是有些力道的,她緊緊捂住他的耳朵,強迫他將頭轉了迴去。


    時淵隻掙紮了一下,很快蔫巴了下去。


    這一下,他很清楚地看清楚了裏麵的情形,感受到自己原本沸騰的心跳正一點一點消停下去,直到快要消失殆盡。


    花未眠慢慢鬆開了捂著他的一隻手,附到他的耳側,聲音又毒又帶著嘲弄:“你不是什麽都聽我的嗎?現在便給我好好看著,看仔細了!”


    她的話,像一根刺,又像千萬隻螻蟻啃噬他的心。


    時淵不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麽,隻記得她的聲音,她在他耳邊說出的一個個毒辣的字。


    他的眼睛模糊一片,竟哭了。


    ……


    從金縷閣出來的時候,朱放仍等在那裏,閉眼靠在馬車上。


    花未眠帶著阿瑾走到他近前了,朱放才一個激靈猛地彈起來。


    “公……公主?”


    看樣子,是等得太久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


    “迴宮吧!”花未眠淡淡道。


    阿瑾扶著公主殿下上了馬車,片刻後,花未眠掀開了一邊的簾帳,看向不遠處跟過來的玄衣少年,語聲清冷:


    “你不用再跟著了,既然身契在你自己手上,你想去哪裏都是你的自由……”


    時淵在離馬車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微垂的眸子微微抬起看了過來。他眼中再沒了之前的清明,眸中遍布血絲,隻餘下滿滿的失落,還有說不出的晦暗。


    花未眠心下一怔,她覺得自己此刻像是拋棄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滿心都是罪惡。


    可是,他會恨她的對吧?她方才逼著他看了將近兩個時辰那樣的畫麵。


    她怕阿影恨她,又不得不這樣做,唯有如此,他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她身邊,永遠都不迴來。


    馬車起步離開了,少年仍守在金縷閣門前,像一塑雕像,一動不動。他的手緊攥成拳,始終目視著馬車離開的方向。


    被少女咬過的傷痕還隱隱刺痛著,他現在終於感受到了。


    時淵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金縷閣的姑娘出來趕人了。


    “喂,你小子站著幹嘛呢?別影響我們店家做生意!”這姑娘在金縷閣呆了許多年,見慣了這些沒錢又想進來,隻能在門口駐足觀望的窮小子。


    然而,少年像是完全沒聽見她這話似的,一動也沒動,甚至沒有迴頭看一眼。


    姑娘頓時生了怒火,心想:難道這小子是個聾的?


    她走近了些,對著時淵又喊:“說你呢,沒錢就滾遠點,別來這裏礙事!”


    姑娘繞到時淵跟前,這才看清了這“窮小子”的樣貌,不由得咋舌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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