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來校場的這一路,心裏一直想著方才發生的事。


    看他的神色,定是傷得重極了。


    前世他每次為護著她受傷,哪怕利箭紮穿了右臂,也會忍著一聲不吭將箭頭拔出。她那時根本不敢看他,他也不願意她見到他受傷的模樣。


    他們都是她的忠仆,受了傷,她會心疼的。想到那人強撐著跪在地上的模樣,那桀驁不屈的模樣,花未眠心裏一陣唏噓。


    “他為什麽就是不肯走?”花未眠喃喃自語。


    折枝莫名其妙地抬起頭,“殿下,您在說什麽呢?”


    “沒什麽……想到一些事情罷了!”


    “哦哦!”


    折枝似懂非懂。


    “對了,殿下,方才那人是誰呀,為何會出現在公主府中?他看起來也不像個打雜的呀?”


    哪有打雜的這麽不倫不類的?而且還冒冒失失不知禮數。折枝麵上疑惑,看向花未眠。


    “高公公今晨送來的,說是母尊的意思……”


    “竟是女尊送來的,那好吧!”


    她見公主並不喜歡那小子,卻沒想到是女尊送來的,那也不好拂了女尊的心意。


    到了校場,才發現今日一大早便來了不少皇家貴女和公子們,見到花未眠進來,皆十分熱攏地迎了過來。


    花未眠臉上掛著笑,一直走到了她最熟悉的那一塊地盤。


    “弦玉哥哥今日不來嗎?”


    “嗯,奴婢問過了,司空大人今日有公務在身,沒法過來陪殿下練箭了,他還讓奴婢替他給您說抱歉!”


    “嗯,無礙,他理該多幹正事的!”


    花未眠勾了勾唇。


    她執起有些沉重的玉弓,熟練地搭上了一支箭。隻是,正要放手任箭離弦之際,對麵的靶子後麵卻突然竄出個人來。


    花未眠一驚,趕緊收迴了動作,待看清那玄衣人的臉,心頭頓時騰騰地燃了起來。


    他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折枝是眼睜睜瞧著自己殿下的臉色突然陰冷下來,那活要吞人的眼神將她嚇得腳下一軟。


    時淵愣了愣,緩緩走過來,沒有發現少女鍋底一般的臉色還有緊攥著的手。


    他又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花未眠跟前。


    花未眠隻覺得一口氣差點兒沒有續上來,牙關一緊,偏過了頭去。“誰讓你來的!”她咬牙道。


    時淵這才聽出她話裏的不滿,抬頭看著她。


    片刻,花未眠轉過來,對上的便是一張蒼白的臉,還有一雙撲閃著深邃幽暗的眸子。


    他的眼睛依舊濕漉漉的,透著赤忱與清明。


    花未眠簡直哭笑不得。


    “走開,別妨礙本公主!”


    說著,她重新搭上了弓箭,全然不想理會地麵上這人。


    隻是,總有那麽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盯得她心裏發怵。


    他真有將她氣死的本事!


    花未眠眸子黑沉得像一灘死水,卻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半眯著,危險而邪魅,不像是個十三歲少女該出現的神情。


    折枝又滯住了。


    花未眠垂眸,睨著時淵:“既然不願意走,正好陪本公主玩玩!”


    她話音拖著長長的尾音,十分地輕佻。


    時淵眸光微動,點頭應了。


    “那咱們玩些好玩的吧!每天這般練箭,本公主也膩了!”


    說著,花未眠轉頭吩咐折枝,“去尋一個果子過來,不要太大的!”


    折枝聽到這話,忽然間就明白了公主口中得好玩的是什麽了,心下又驚又怕。她是親眼見過那些貴族折磨奴隸的手段的,可是……殿下怎會學來這種陰狠毒辣的手段?


    稍有不慎便會要了人命啊!


    可她再次看向花未眠的表情,發現她並沒有玩笑的意思。


    完了,這小子是得罪慘了殿下了!否則她們嬌滴滴的公主殿下怎會跟奪舍了似的想要人命!


    心裏是這樣想著的,可折枝心知當下公主殿下正在氣頭上,絕不能逆著她,隻好顫顫巍巍地照做了。


    不多時,折枝手裏拿著一個普通大小的梨過來了,小心翼翼地將那梨交給了花未眠。“殿下,您真要……”


    折枝是想試試勸住殿下的,畢竟這裏這麽多人,萬一給殿下留個草芥人命的壞名聲,她幾個腦袋都不夠女尊收拾的!


    “要不先將那些人遣走吧?”


    花未眠睨了折枝一眼,淡淡道:“不必!”


    她就是要讓她們都瞧著,讓他也親眼瞧著。


    折枝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這小子,自求多福吧!


    時淵從沒想到她為了讓他離開摘星殿,竟要弄這一出。她就這麽討厭他嗎?


    他雙膝碾著地麵粗糙的碎石,硌著傷口生疼,像萬千根細針綿綿密密地紮著。可這樣的疼痛他已經麻木了……他看著少女眼中的冷漠與決然,第一次覺得被人嫌惡會那麽難受。


    他從小活在黑暗裏,早已被拋棄了無數次,遭受過多多少少的冷眼,可唯獨她用的眼神這樣看著他的時候,他會覺得難受極了。


    少女此時的目光好似一塊烙鐵,生生灼燙在他心口。


    “去吧,去那邊站著!”花未眠隨意指了指對麵的箭靶。


    聞言,這人竟沒有半分猶豫,徑直走到了對麵的箭靶前,站定了。


    花未眠握著弓臂的手緊了緊,走到他跟前,將拳頭大小的梨放在他的頭上。


    時淵剛被高公公送來,還沒有正式成為花未眠的侍從,此時亦沒有束發。他半紮著一頭墨發,那一隻梨正好能穩穩地立在他頭上。


    她靠近他,離得很近。


    時淵能清楚地聽見她的唿吸,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少女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很好聞,令他想要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花未眠退迴了原來的地方,緩緩將鐵箭搭上了弓弦,她放眼望去,晨光竟有些迷了眼。


    弓弦貼近耳側,她半眯著眼,將箭頭指向那一抹玄色身影。


    那人站得筆直,麵色蒼白如紙,眼神卻桀驁而無畏,一如那一日擂台所見。他像一匹狼,一匹獨居在雪域蒼嶺的野狼。


    花未眠緩緩閉上了眼,她的眼睛很酸,不知是不是陽光直射的緣故。可手上的弦拉得愈緊,心跳得愈快,她在猶豫,在害怕,但凡他向她求饒,說他不願,她一定會停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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