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宣布閉庭,旁聽席上的顧念辭迴著短信,跟著人流一起出了法庭。


    今天已經不是顧念辭第一次跟著鼎銘的團隊來法院了,也不是第一次看裴尚言辯護,可那副凜然的氣勢和嚴密清晰的邏輯依然讓顧念辭眼前一亮。


    一如既往,作為律師的裴尚言,很耀眼。


    朗風帶著助理先走了,餘下兩人在周圍的商業街上逛了一會兒。


    “之前那兩隻小狗,在哪買的?”


    顧念辭轉頭問裴尚言,兩人手牽著手走在人群中,跟普通的情侶別無二致。


    卻時常有人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可兩人都未曾理會,隻是自然的漫步,領略這一刻兩人依偎的安然。


    “在淺草寺,小時候和爺爺奶奶去過一次。”


    顧念辭的頭發長長了,零碎的劉海紮不住,被風一吹軟軟的粘到了睫毛上。


    裴尚言看過來時就是這一幕,睫毛從發縫裏凸出來,像是幾根細長的倒刺。


    他把頭發替顧念辭撩起來,又說道:“上次給你看照片時那個藍色的盒子便是它們的包裝。”


    “呲……呲……”


    幾個小朋友在廣場上放著手持煙花,這會兒天還未暗,火光並不顯得異常驚豔。


    顧念辭離他們並不遠,他盯著那不算轉瞬的煙花瞧,卻聽到裴尚言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在這等我一會兒。”


    抓著的溫熱撤離開去,顧念辭將手握起,像是怕掌心的溫度流失掉,他看到裴尚言快步走到街角的便利店,推開門走了進去。


    衣服的下擺不知被什麽拽了一下。


    顧念辭低下頭去瞧,卻看到一個穿著棉裙的小女孩,戴著帽子和圍巾仰頭看著他,眼睛像個粘了雨水的小葡萄,晶亮晶亮的。


    “大哥哥,你可以幫我點燃它嗎?”


    小手裏抓著好幾根仙女棒,在顧念辭眼前一晃一晃的。


    顧念辭蹲下身笑著捏了捏小女孩帽子上的鹿角,接過仙女棒:“可以啊。”


    他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啪嗒”一聲,火苗竄了出來,小女孩“哦”了一下,雙手捂住嘴巴,亮閃閃的眼睛因為火光更加熠爍。


    顧念辭被她可愛的反應逗笑了,將火苗放到仙女棒上,長長的可燃性物質“哧”的一聲被引燃,照亮了廣場的一角。


    “哇,哥哥它好漂亮。”


    小女孩驚歎著,顧念辭戳戳她圓嫩嫩的臉蛋,將仙女棒拿給她:“小心點,別離自己太近。”


    遠處一些放著手搖煙花的小孩也被吸引了過來,爭相讓顧念辭給他們點燃。


    一聲聲“哥哥”讓顧念辭有種自己也是個孩子的錯覺。


    裴尚言從商店裏出來時就看到夜色下,被照亮的一個個笑臉,顧念辭蹲在一旁,溫柔的看著那群歡快的孩子,輪廓被米白色的銀光柔平了,鋪在了裴尚言的眼睛裏,變成了月亮。


    “顧念辭。”


    裴尚言隔著兩步叫他,晃了晃手裏的煙花,走到他身邊朝他伸出手:“走,我們也去放。”


    顧念辭笑著把手遞給他,嘴裏卻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太幼稚了。”


    可他說了也沒用,人已經被拉走了。


    廣場上出現了五個銀色的火樹,擺成了一個w型的圖案,撲哧著往外噴著星點。


    像是爆炸後的星體,閃亮著崩塌,繼而燃燒著湮滅。


    月微星掩辭言笑,


    火樹銀花不夜天。


    周圍都是小孩哇哇的驚歎聲。


    裴尚言在顧念辭耳邊輕聲問著:“像不像聖誕樹?”。


    “像,很美,”顧念辭笑著點點頭。


    裴尚言握住他的手:“其實去南京那天晚上就想給你看了。”


    兩人視線相對,餘光裏是星火,正中間是珍愛。


    小小的裴尚言和小小的顧念辭被夾在中間,像是被滿滿的愛意星河包裹而形成的琥珀,在億萬光年裏閃爍在宇宙的一角,永懷熾熱,永不熄滅。


    顧念辭那一刻填充飽脹的心突然間化掉了。


    就像不遠處女生手上的巧克力甜筒。


    一種感覺在這一刻萌發,或許隻有接吻才能與這絕無僅有的浪漫相匹配。


    他扯著裴尚言的手,在鋪了滿天的晚霞星河裏狂奔。


    像兩個私定終身的癡兒怨侶,倒映在水麵上,私奔在滿是人群的街道上,踩濺出一個個旎豔的落暉水花。


    顧念辭將裴尚言拉進廣場邊一個爬滿了風車茉莉的長廊裏。


    扯了人的領帶,拉的並不緊,可身後的人顯然無條件信任他,隨著他的腳步就走了。


    剛開始的步伐並不急切,甚至大有閑庭信步的樣子,可越往走廊深處走,他越覺得胸腔裏那顆心越火熱。


    顧念辭猛地把人按在鎖著的玻璃門上,徑直吻了上去,四瓣唇勾纏在一起,圍剿、退縮、反擊。


    細膩又令人無法抵抗。


    溫柔和落日的清輝碰撞,濺出滴在手上的晶瑩。


    周遭空無一人,隻有茉莉見證了這個隱秘又熱烈的愛情,愛意飄散在風裏,吹到路邊擁吻的每一對愛侶身邊。


    “我愛你,顧念辭,我愛你……”


    低聲的呢喃近在耳側。


    我愛你,比我以為的和你以為的——都要愛你,終止無言無語,無聲無息。


    不知過了多久,顧念辭抵著裴尚言的肩膀喘氣。


    “多大人了,還買煙花?”


    磁沉的聲音環繞耳邊:“不,你也是小孩,是大小孩。”


    顧念辭抬起頭,不甘示弱:“你也是小孩,是老小孩。”


    “噗哧……”


    “嗯,你說得對,我是老小孩。”


    顧念辭被他低低的笑震得耳朵發癢,耳尖幾乎和耳後那個紅色的胎記一般顏色。


    他撒開攥著的手:“幼稚不幼稚,今晚別說我們是一起的。”


    他轉身走了,可腳步卻極慢,直到聽到後麵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才又一次跨大了步子。


    ……


    閉暗的空間裏,傳來了一陣低喘。


    濃重的可可味縈繞在唇齒之間,兩人交換的津液兜不住,滴落在裴尚言按在他心口的手上。


    “哪裏來的糖?”


    裴尚言啞著嗓子,拭掉顧念辭唇角溢出來的水液。


    “剛剛放煙花時,那個小姑娘給的。”


    身上壓著的重量慢慢撤離。


    顧念辭靠在座椅上平複著愈發古怪的心跳。


    可哪知裴尚言卻翻起了舊賬:“不是說,今晚不說我們是一起的嗎?”


    顧念辭因他倒打一耙的操作傻了眼:“不是你先問我的嗎?”


    隨後他閉上眼:“行,那就先劃清界限。”


    裴尚言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哦,既然說要劃清界限?”


    裴尚言將那隻滴著晶瑩液體的手抬給他看。


    “那這是誰的?你的還是我的?”


    澄亮的水滴一覽無餘。


    裴尚言低聲問:“還是……我們的?”


    “要分清嗎?”


    顧念辭擰過臉,不想理他惡劣的問話。


    “不劃了。”


    說完尤覺不夠似的,又補充了一句。


    “暫時。”


    裴尚言低低地笑起來,幫人係上安全帶,抽拉繩子的聲音就在耳側,灼熱的氣息噴在耳側,勾人的笑也在耳側。


    顧念辭別扭的動了動,刻意忽略左側胸腔裏的震顫。


    裴尚言得逞似的扯過一張紙。


    他看著天邊最後一抹黑紫色的霞,低聲喃喃:“坐好了,我們迴家。”


    長夜漫漫,時光遙遠,什麽都要慢慢來。


    車載廣播裏響起一陣悠揚的音樂,顧念辭看著那張被霓虹鍍了豔色的英俊臉龐,忽然想起一首詩——


    ……


    在太陽未落前吻我吧


    一起欣賞它為我們羞紅的臉


    那是給全世界的禮物


    在黑夜未至前愛我吧


    一起聆聽角落裏泄出的微弱哼吟


    那是向世人下的戰書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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