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由於隊伍裏有老人和傷者,所以救援隊走的很慢。


    顧念辭一路摸著那個已被體溫浸潤的銀環,問道:“戒指上的半心型指紋是我的嗎?”


    裴尚言跟在他身旁,聲音不大:“不是……”他抬起右手,將自己那枚戒指攤在眼前。


    眼睛看著顧念辭,說道:“你的是我的,我的是你的。”


    他繼續解釋:“你的那枚上是我的中指紋印。”


    “我的……是你的唇印。”


    “?!!”


    顧念辭不可思議的抓住裴尚言的手,捏住手指想將戒指摘下來看。


    卻被裴尚言笑著按住顧念辭的動作:“逗你玩的。”


    他將那隻手抓握住:“還有,戴上的戒指就不能取下來了。”


    顧念辭怒瞪他一眼,如果不是周圍有人,他一定狠狠踹他一腳。


    山路濕滑,一些枯枝在他們上山時已經被砍倒,有幾根這會兒順著泥水滑了下來。


    顧念辭將它們扔到林子裏,掃了一眼裴尚言:“你今天去錫安教堂……是在計劃求婚?”


    裴尚言扶著一個中年女人下了個陡坡,又伸手把顧念辭拉下來:“嗯,本來已經和白牧師他們講好,想著我先準備準備措辭,演練一遍程序,等八點半的時候再跟你打電話。”


    他笑笑:“卻沒想到,你沒來,滑坡先來了。”


    顧念辭一時有些失語,兩個人都在絞盡腦汁的為對方準備驚喜,他看著那個和黑色雨花石有幾分神似的眼睛,說道:“你這幾天這麽忙,什麽時候想的主意?”


    一隊人如今已經快到山腳,路勢逐漸平緩,兩個人落在最後頭。


    顧念辭停下身扭頭去看裴尚言:“還有,那戒指什麽時候設計的?”


    裴尚言幫人把安全帽扶正,眼裏狡黠和疑惑並存:“你怎麽知道是我設計的?”


    顧念辭低低地笑起來:“上次看你電腦時發現了設計稿。”


    他將喝了一口的礦泉水遞給裴尚言:“這不能怪我,是你的電腦泄了密。”


    救援隊下了山後便有醫護人員接下了傷患,祁長青和周晉幾個人一直等在山腳下的救援帳篷裏,一看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便跑了過去。


    周晉直言直語,看著裴尚言就往背上給了一巴掌:“念辭啊,你說你怎麽這麽穩重一人,怎麽遇著這麽個混小子就變了個樣了?”


    顧念辭接過祁長青遞來的手機:“是我太著急,讓大家擔心了。”


    邢中南手裏還捧著剛剛幫別人包紮的醫藥箱,一聽到助理說看到兩人了,箱子來不及放就跑了過來:“你倆都沒受傷吧?”


    “沒有,邢律,實在抱歉。”


    “行,沒事就好,你們快迴去洗洗吧,念辭都快變成個泥人了。”


    祁長青長舒了一口氣,體貼的給兩人解了圍。


    裴尚言洗完澡出來,看見顧念辭在看床上那個藍色的絲絨盒子。


    “衣服我拿到樓下讓老板娘給咱們幹洗了。”


    屋子裏今早又被老板娘換了新的一簇臘梅。


    這次是紅色,聽她說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梅林,不少人都去那裏拍照。有的骨朵沒開,紅色的花被插在瓶子裏,添了幾隅芬芳。


    顧念辭摩挲著那層絲滑柔韌的布料,說道:“我們這樣算結婚了嗎?”


    裴尚言慢慢走過去,鼻子裏淨是梅花的香氣,大腦裏剛被水衝刷出的清醒這會兒纏繞著甜膩的藤蔓。


    “嗯,”他控製不住的把人壓到床上,“有婚約了,你跑不掉了。”


    “嘖,”顧念辭拍拍裴尚言還散著潮氣的脊背,“起來,給你看個東西。”


    裴尚言聽話的起了身,看著顧念辭趿著拖鞋下了樓梯,行李箱被打開的聲音響起,裴尚言倚在欄杆上朝下瞧。


    可顧念辭蹲著的地方是個死角,伸長了脖子,也隻看到他的一截衣料。


    裴尚言索性轉身又進了浴室放毛巾,什麽東西搞得這樣神秘,既然不想讓他提前看到,那他……


    他看著髒衣簍裏兩個疊放在一起的東西,將它們拿起洗了起來。


    顧念辭上來時沒有看到裴尚言,聽到浴室的水聲便走了過去,卻看到裴尚言將他的……內褲撐在了衣架上。


    裴尚言看他空著手,耳朵尖卻明顯有些異常,他玩味的笑道:“老夫老妻了,這是我該做的。”


    行,顧念辭心想,老夫老妻了,確實不應該害臊。


    於是他坦然的出去,坦然的看著裴尚言將那兩條內褲晾在了陽台一角,然後又不算坦然的……比較起那兩條內褲的尺寸。


    顧念辭發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幹澀,他吞了吞口水,將目光放到床頭的那兩個盒子上。


    裴尚言轉身時便看到了那個藍色的長方形盒子,頓時身形一頓,緩慢地走進了室內。


    “送誰的?”他有些明知故問,偏偏想聽到顧念辭把那句話說出來。


    一樣的絲絨材質,一樣的藏藍顏色,簡直像是同款組合。


    顧念辭像是猜到裴尚言在想什麽,他將盒子打開,說道:“我們不謀而合,我也沒想到你用的戒指盒也是藍色的。”


    “送給你的,”他目光灼灼,抽出那串項鏈替他戴到脖子上。


    “戒指是證明,這串雨花石項鏈也是證明,從此以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裴尚言這一刻承受著比方才濃鬱上十倍的旖香,這個珠串,顯然比後山坡那數十畝梅林來得更竭磨人心。


    他啞著嗓子問道:“什麽時候準備的?”


    顧念辭揉搓著那顆銀色的小眼睛:“那次去南京,和林沐陽一起去六合撿雨花石,無意中看的,”顧念辭感覺有些熱,他後退了些許,“不知是我以形化象,還是眼神不好,我總覺得……它像你的眼睛。”


    “所以……你就把它帶迴來了嗎?”


    “你白,”顧念辭點點頭:“它襯你,很好看。”


    裴尚言瞧著這雙撲朔不停的睫毛,幾乎忍不住去吻底下那張張合的嘴唇。


    “前幾天去逛紫藤鎮,看到有個玉石鋪,便讓那裏頭的師傅幫我打磨了一下,挑了幾件銀飾串成了這個。”


    “南京那會兒就帶迴來了……”裴尚言挑眉點起頭來,像是在品味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顧醫生是不是對我……”裴尚言壞心眼的故意在這裏斷了句,“蓄謀已久?”


    顧念辭抬眸看他,隻想將這屋裏悶熱的感覺一並驅走:“沒有的事,別多想。”


    隻聽裴尚言笑了笑,像是猛一按下的鋼琴鍵:“行,你們醫生內斂,有時交代病情還要拐彎抹角恐傷人心。”


    他垂眸去看那塊雨花石,又將它舉在顧念辭眼前,用上下兩處眼睛一塊審視顧念辭,“但是我們律師不一樣,是什麽就是什麽。”


    “我對你是圖謀已久,我認。”


    後來兩人不知怎麽就躺到了床上,顧念辭想著,或許是這屋裏太熱,亟待脫掉外套散散熱,可下一瞬,更加火熱的軀體壓下來。


    得,更熱了。


    梅花在角落裏看著那對比她更加旎香的愛侶,落上了雪,也沾濕了雨,可花瓣不會凋殘,反而愈發緋豔……


    顧念辭心想,他們是什麽花呢?


    他們隻是玫瑰園裏最普通的那兩朵玫瑰,可若是彼此勾纏,屍體腐爛在一起,便會使愛自枯竭而生,浪漫在沉屙中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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