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鳳園老板道了別,兩人一同走出大門。


    如今這種氣氛下,顧念辭反倒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了,總覺得眼睛對上就心跳加速,肩頭碰上就含著曖昧,連天的星星眨一眨,都像是在笑他的笨拙和生澀。


    一朝風流作派的人突然變成了純愛修道士,顧念辭有些不適應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甚至有些荒唐的想自己之前是怎麽應付那些男伴的,信手拈來的自然,可這會兒卻是一點也使不出手。


    或許是他忘了,含著真心做的事總會顧忌後果,也會顧忌對方的情緒,於是便會束手束腳,像一個被揪著尾巴的鬆鼠。


    他向旁邊看了看,發現裴尚言拿著手機在打字,可能是在迴信息。


    冬夜漫長,可顧念辭卻沒有了寂寥和孤單感,從前很多時候他為了躲避這種感覺,晚上都是在酒吧和夜店過的。


    一股勁風撲過來,裴尚言收起手機,眼神跟星星一樣亮。


    高高的眉骨下是垂下的眼眸,這會兒看起來溫柔多情:“我有個前輩在醫院,剛剛管家發信息說老人鬧著要出院,我去看看。”


    雖然掩飾的極好,可顧念辭還是覺得他這會兒情緒有些低落。


    “你先迴去吧,外麵冷。”他抬手幫顧念辭拉了拉圍巾,“我打車去就好。”


    顧念辭突然想起那個跟蹤胡恩明最後卻被裴尚言拽到胡同裏的夜晚,那天他們迴去的時候,月亮也像今晚這麽圓。


    他同樣幫他整理好圍巾,之後說了句:“我已經習慣了在顧醫生身後。”


    顧念辭有種衝動,他突然也想矯情一番,跟他說一句:“不迴去了,我想跟在你身邊。”


    可最後還是被他憋在了喉嚨間,吐出來的隻有:“沒關係,我送你去吧,迴去也無事可幹。”


    裴尚言突然覺得唿吸順暢了,他從顧念辭手裏拿過車鑰匙:“那你先等一會兒,我把車開出來。”


    顧念辭看著他走下台階的身影,隻覺這人太過紳士,體貼的不像話。


    將車開迴馬路上,顧念辭坐迴駕駛座,裴尚言瞥了眼顧念辭身前,隨後又轉迴頭繼續安靜的扣上了安全帶。


    “怎麽了?”顧念辭看到了他那一瞬間的動作,問道。


    裴尚言勾起唇角解釋:“剛剛忘記幫顧醫生係安全帶,可惜了,錯失個機會。”


    顧念辭覺得有些好笑,還有幾分刮目相看:“裴律師現在的話術可真是高級,哄誰練出來的?”


    車轉了個彎,開進了另一條街。


    斑馬線上行人路過,顧念辭停下車。


    裴尚言在這個間隙轉過頭說:“我隻哄過顧醫生,而顧醫生是不是哄過很多人?”


    顧念辭頓時噤聲,心道挖坑給自己跳。


    他說得是實話,雖說隻是逢場作戲,可他也無從抵賴。


    顧念辭抵著唇角輕咳,找了其他話題含糊糊弄過去:“你上次去南京,為什麽把那個瓷狗帶給我?”


    裴尚言並未立刻迴答,等顧念辭又看了他一眼,他才開口道:“那個東西是我們認識的十幾年裏唯一的牽連,我把它給你,即便你那晚之後不願意跟我聯係,但有它在便不算兩清,你總要找機會還給我。”


    顧念辭覺得這律師小心思耍得一套一套的,法庭上一千個心眼子挪了五百放到了情場上,布的陷阱絲絲絡絡,任誰都難逃一劫。


    “裴律師手段高明,我心服口服。”他的話裏含了點不帶負麵情緒的譏誚。


    可這不算完,他又聽見這人說:“還有一個原因”。


    顧念辭將車開進停車場,車剛停穩就聽見一句:“我想用它來給我拉拉票。”


    鍾繇的病房在五樓,顧念辭和裴尚言繞到一旁等電梯,這會兒人仍舊很多,開了門人陸陸續續的進去,到了最後也隻剩一點很窄的空間。


    兩人被擠在角落,原本寬敞的轎廂這會兒也顯得很逼仄。


    裴尚言轉過身,身體呈一個環繞的姿態扶著電梯裏的扶手,顧念辭站在角落,這樣的姿勢更像是被裴尚言擁在懷裏。


    他能感覺到裴尚言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至於是眼睛,鼻子還是其他……


    顧念辭的喉結隨著上升的數字滑動,他自然地轉過身,像裴尚言一樣背對著眾人。


    原本是逃避的動作,可轉過身的那一刹那,顧念辭才反應過來自己做的是無用功。


    那雙眼睛又跟隨著來到了鏡麵廂壁上,自己的表情、眼神,仍然逃不出裴尚言的眼睛。


    顧念辭勾起一個足以媲美星月的笑,眼尾上揚,鼻間那一點小痣像是招搖的黑色鑽石,閃耀驚豔。


    不是想看嗎?讓你看個夠。


    他直直迎上鏡麵上裴尚言的眼神,笑得弧度更大了,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裴律師今天的香水味道很好聞。”


    裴尚言出電梯時是拿著圍巾出來的,顧念辭和他並肩走著:“裴律師怎麽把圍巾取下來了?”


    “有點熱。”裴尚言抬著頭四周環顧,像是找著房間的促狹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第一次來看望鍾繇。


    “哦,這樣啊。”顧念辭點點頭,“醫院的暖氣開得確實足。”


    鍾繇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裴尚言兩人到時就看見管家在門口和醫生溝通著什麽。


    裴尚言頷首,“錢叔。”然後示意醫生繼續說。


    醫生將鍾繇的病情分析了一番,簡單說就是想出院可以,但是迴家後仍要繼續臥床休息,要記得繼續來複查。


    管家麵露無奈,送走了醫生,才對裴尚言指了指病房,小聲說:“昨天就鬧著迴去,說什麽隻是生病了又不是死了,整天躺著像個植物人。”


    裴尚言看了一眼正坐在床上吃飯的人,笑著說:“老頑童。”


    “可不是。”管家也附和著,跟顧念辭打了招唿便給老頑童辦出院手續去了。


    “這是我爺爺的舊友,很好相處,要不要進去打個招唿?”


    裴尚言路上就和顧念辭說了鍾繇的情況,這會兒側過身又問顧念辭,眼裏綴了零星笑意。


    兩人剛剛慌慌張張的趕到這裏,什麽也沒帶,顧念辭終於有些拘謹,他為難道:“剛剛忘記買禮物了,就這樣進去?”


    裴尚言握住把手:“他不在乎這些,而且,你當了我的司機也斷沒有再讓你拿東西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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