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抬頭看到父親後,那緊繃的心弦在這一刻,徹底放鬆開來。


    姬雲飛望著平安歸來的少年,長舒了口氣。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姬雲飛將少年拉起,隨後拍了拍對方肩膀,隻是淡淡地道了句,“迴來就好。”


    姬無夜心中一暖,隨後將此行的遭遇告知對方,隻不過將黑色古書的存在及與麵具人的莫名淵源刻意隱瞞了下來。


    姬雲飛沉默片刻,隨後歎了口氣。


    “原來,當年他們去了那裏,強如他們,亦沒有成功歸來,此戰過後,便再沒有聽到諸人的消息,而數年後的大清洗,定然與那盡頭來客有關。”


    方才的遭遇猶在眼前,那一戰的最終結局未曾親眼目睹,不免有些遺憾,眾人所言的十八纏天路,僅是走到了第十五纏,便遇到如此強敵,止步於此。


    這一路,他見證了諸人的驚才絕豔,戰力之高,世間罕見。


    雖未看到最後,但不難猜出,即便強如他們,最終亦以飲恨而收場。


    那是一段封存的曆史,是未曾載入史冊的過去,對他來說,此行極為重要,瞳力被奪,但他卻隱約猜到了自己詭瞳的不凡,今世的修行體係,對他揭開秘密而言,意義非同小可。


    想到此處,姬無夜仰頭望向天邊,輕聲道,“他們去的,是這世界盡頭嗎?”


    “世界無垠,何談盡頭,這個世界有著太多的神秘,很多人窮其一生也僅能在極小的一角徘徊,至於他們前往的地方,或許,這一世將告知我們答案。”


    姬無夜心有疑惑卻不曾道出,近期古城的異動,細想一番,皆與自己有關,不知是否是偶然。


    雖然自己成功歸來,但那月光下的赤踝少女卻留在了那座封存的古城中,臨別前麵具人所言的覺醒,又意味著什麽?


    姬無夜揉了揉太陽穴,不免有些頭疼,詭異之事接踵而至,而此刻的自己,僅是一位年長十歲的少年。


    望著少年苦惱的神情,姬雲飛輕聲道,“因果輪迴,命輪天難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亦有應該承擔的責任,既然選擇了你,便說明你與此事冥冥中有著一定的因果,莫問前路漫漫,長夜難明,天地自在心間。”


    月明圓缺,夜色有些清冷。


    姬無夜問道,“我去了多久?”


    “一個時辰。”


    看來裏麵的時間流速要比外界慢很多。


    待身心徹底放鬆後,疲倦再也抑製不住,眼皮已是沉重萬分。


    姬無夜苦笑道,“有些累。”


    姬雲飛笑了笑,“那我們迴家。”


    姬無夜心中一暖,微微一笑,“迴家。”


    今夜城中平靜依舊,而有些事卻悄無聲息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覺,姬無夜睡得很沉。


    夢境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眾人大戰的場景。


    芳華已逝,紅顏殤,那飄零的花瓣,染紅了大地,眾人的背影,化作永恆,駐留心間。


    次日,旭日東升,陽光灑入城中,沒有瓊台玉宇,金縷玉衣,有的隻是古樸,平凡,以及人間煙火。


    姬無夜緩緩睜開雙眸,大夢初醒,甚是愜意。


    他伸了個懶腰,手邊傳來砰的一聲。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姬無夜緩緩轉頭望向身側,原來方才不經意間敲了自家妹妹腦袋一下。


    今日姬明月難得心情好,靜靜地守在兄長身旁,沒有打攪對方休息,撲朔著一雙大眼,等待著他的蘇醒。


    隻是兄妹間難得的溫馨,被少年親手打破。


    那記仇的小丫頭,捂著被敲疼的腦袋,一臉憤懣,狠狠地咬了少年胳膊一口,隨後跺了跺腳,氣鼓鼓地跑開了。


    姬無夜低頭望了眼胳膊上還沾著口水的那一排淺淺牙印,又望了眼對方離去的背影,一臉錯愕。


    誰讓你一大早的一反常態,守在我身旁,現在被誤敲腦袋,還反過來跟我生氣,隻是,此刻的想法,姬無夜卻不敢對她明說,若是說出來,定會迎來對方的一頓拳打腳踢。


    心有萬般無辜,卻無從訴說。


    有些人,看似最小,實則在這個院裏,比天大,尤其在那位不靠譜的中年男子眼中。


    姬無夜著衣起床,走出房門後,便看到父親生無可戀地癱躺在椅子上,目光渙散,一臉呆滯地望著天空。


    望著眼前這一幕,姬無夜張大嘴巴愣在當場,今日父親如此失態,哪怕是姬明月生氣亦視若無睹,在自己熟睡的這段時間,家裏發生了什麽?


    姬無夜小心翼翼地靠近,小聲道,“爹?你這是咋了?”


    姬雲飛隻是象征性地挪動了下身軀,便開始無病呻吟,眼角居然還有些濕潤。


    這令少年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大早的,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


    姬無夜不知道的是,有些事,看似小,但在有些人眼中,卻出奇的大。


    有的人看似雲淡風輕,看淡一切,不為凡事瑣事所束縛,但有些所謂的俗物,對他來說,卻極為看重。


    秋風涼意,卷起殘雲錦繡,素有銅錢數枚,欲換濁酒二杯,一杯敬城風雨依舊,一杯敬人護佑天承,千古悠悠,抵不過那歲月輪迴,城頭絕唱,留不住那風華身姿。


    昔有白衣屹立城頭一夫當關,今有青衫錯失銅錢癱躺無神。


    天還是那麽藍,柳葉還是那麽綠,人卻並非昔日那人,如今那位身著青衫,習慣手揣袖口的中年男子瀟灑之意全無,一臉無神,談不上有多失落,自己暗自積攢下的私房錢,被人充了公,對他來說,天便塌了。


    有些事,他無從說,有些苦,隻能自己咽。


    姬雲飛仰望天空,不停歎著氣,心中頗為無奈,卻不敢跟家中那位提。


    東方馨從屋內走出,瞧著那位天塌不形於色的丈夫,此刻卻仿若天塌了一般,頓時忍俊不禁,笑道,“還沒緩過來?”


    姬雲飛閉上雙眸,有氣無力地轉身側躺,此刻,他不想說話。


    東方馨忍不住笑道,“差不多了。”


    姬雲飛睜開一隻眼,一臉不忿,“攢點家底不容易,省吃儉用積攢下的私房錢,就這樣被你充了公,還不許我發發牢騷!”


    姬雲飛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私房錢是被自家閨女發現的,被妻子充公後,為獎勵自家閨女,便賞了她幾枚銅錢,而自家閨女又用他的錢,去請他討厭的劍士吃了包子。


    東方馨沒有反駁,隻是麵含微笑,朝姬雲飛緩緩走去。


    望著眼前這一幕,姬無夜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知道,父親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往日很是溫柔的母親走到父親麵前,便停了下來,朝向後腦勺拍了一巴掌。


    “啪!”


    姬無夜身體一顫,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這個家裏,那位看似頂天立地的中年男子,實則很憋屈,而真正撐起半邊天的,是這位看似溫柔實則脾氣有些不太好的娘親。


    姬雲飛蹦起身來,揉了揉後腦勺,見對方正瞪著他,卻不敢發怒。


    無奈之下,發現了在一旁看熱鬧的姬無夜,隨即氣衝衝地便來到他身側,朝他後腦勺照葫蘆畫瓢拍了一巴掌。


    “大清早的!起來這麽晚!”


    說完後,便頭也不迴的離開小院,有些人招惹不得,而有些人,看熱鬧便注定要挨揍。


    東方馨望著挨揍的兒子,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留下少年獨自一人在風中淩亂。


    你倆吵架,關我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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