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師拾起茶杯,輕抿一口,醇厚的茶香摻雜著桂花味,滿嘴留香,“老道我喜桂花香,如今便喜這桂花茶,好喝嗎?”


    書生溫和一笑,此番之行,一舉破境,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如今茗茶在手,細品一番,真的很不錯。


    “初聞桂花香,方知修行意,香醇入喉,迴味不絕,若老天師舍得,待我下山之時,能否容我捎點出去。”


    老天師笑罵道,“你這後生,在老道這占了便宜,臨走了還要討要,你可知這茶葉的珍貴之處?”


    書生微笑道,“自然知曉,龍虎山乃世間氣運集結之地,這棵樹受大地龍脈灌溉,細品可得此地氣運加持,對修行者有著莫大的好處。”


    老天師微微搖頭,“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棵樹成長至今已有千載歲月,是一棵古樹,它真正的珍貴之處在於銘刻了千年前的一絲天道規則,如今天地元氣稀薄,古法早已沒落,但並不代表古法在如今這個時代走不通,若有此茶相助,便可有機會突破壁壘。”


    書生笑而不語,顯然早已知曉。


    古法雖已沒落,但幾處世間傳承之地卻依舊有著完整的修行之法。


    老道士慧眼識人,早已看出書生另辟蹊徑,未擇今術,擇修古法,“你雖走的古路,但此茶對你的作用僅此一次,下次再飲,便再無今日之效了。”


    書生輕聲道,“老天師誤會了,此番討要,不為自己,乃是為後輩留一份天緣,以備不時之需。”


    老天師看好麵前的書生,方才下了血本取出一枚茶葉相迎,如今那看似人畜無害的書生也有著腹黑的一麵,老天師不禁搖頭,“你這後生,這東西平時我都舍不得喝,念在昔日的一段香火情才舍得助你一番,貪心了不是。”


    書生自然是看出了茶葉的貴重,見老天師不舍,也是知曉此番索要,的確是有些不合禮,不過也並非意味著要放棄。


    書生自袖中掏出一枚古簡,老者在見到古簡的那刻起,眼睛瞪大,平靜的道心在此刻不再平靜,“這是?”


    書生將古簡遞於老天師,輕聲道,“正是道門至高秘術,萬符之祖,通天塚!”


    道家作為最為古老的道統之一,曆代大能輩出,不同於世俗傳承的是,有著一套至高秘術,但是昔日九州經曆過一次浩劫,至高傳承便隨之殘缺。


    如今通天塚再現世間,饒是道心堅定的老天師亦不再淡定,這是道門數千載的傳承,如今失而複得,實是一大幸事。


    老天師喜笑顏開,麵前那本就順眼的後生,此刻瞧著更加順眼,“可願歸還?”


    書生微微一笑,“本就是道門傳承,學生自當歸還。”


    老天師微微點頭,小心翼翼的將其收入懷中,隨後不知從哪變出一張紙來,小心翼翼地從茶盒中取出三枚茶葉,放在紙上,耐心包好後,將紙包推到書生麵前,“老道也不白要,這三枚茶葉,送你了。”


    書生身體微微拔高,兩眼偷瞄那老天師視若珍寶的茶盒。


    老天師笑罵道,“別瞅了,你那點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老道手裏唯有十幾枚,這種消耗品,用一枚便少一枚,如今贈予你三枚,老道也是打心底裏肉疼,所以,不過想著三枚少,這三枚夠多了。”


    被戳破心思的書生老臉一紅,“學生可沒那意思,這是書院與龍虎山的情義,並非交易,如今看到通天塚迴歸道門,學生也是極為高興的。”


    老天師鄙夷地望著那臉不紅心不跳的書生,囑咐道,“既是送你的三枚茶葉,我便不再過問其用途,隻是需要提醒你一下,這三枚茶葉,很貴重,需擇人擇時使用,對同一人重複使用,效果將大打折扣,莫要暴殄天物。”


    書生將紙包收好,起身恭敬一拜,“謝過老天師!”


    老天師右手虛抬,微微一擺,隨後微微下按。


    書生明意,迴到座位,茶葉入懷,便感到一種奇妙的靈氣波動圍繞己身。


    老天師眉毛微皺,望著那被書生收好的茶葉,輕歎了口氣,既已送出,那便不再是自己的東西。


    “你此番來此,可還有其他棘手的事情?”


    書生聞後,變得一臉嚴肅,“不瞞天師,此番學生來此,欲借天罡印一用。”


    老天師,微微點頭,“好。”


    書生一臉錯愕。


    天罡印乃龍虎山鎮山重寶,至剛至陽,可引天之雷罰,是一切陰煞的克星,如此重寶,尋常勢力必然不會輕易出借,如今書生開口借用,老天師卻未有絲毫猶豫,便隨口答應,饒是書生亦有些不敢相信。


    老天師看出了書生的想法,笑道,“天罡印雖是我龍虎山重寶,但究其用途,便是守護山門,守護這天下人間,你遠道而來,借我龍虎山天罡印,將之借與你,倒也不違我道門祖訓。”


    書生一臉苦笑,老天師的信任著實令自己受寵若驚,“您就不問下我為何借用?”


    老天師笑道,“東方學院東方羲,這理由足矣。”


    書生雙手抱拳,再行一禮,“承蒙老天師厚愛,前幾日學生心生不寧,便卜卦一番,結果鐵八卦碎成兩截,險遭反噬,而那禁忌所指,便是北方。”


    老天師聽後,沉默片刻,北方向來不是一個平靜的地方,多次禍亂皆起於那裏,那裏有著太多的禁忌,“前幾日古兇一吼,想必很多人都聽到了,那日,我便有所猜測,如今你欲北上,也算了我一樁心事,天罡印至剛至陽,即便是禁忌現世,想必也能抵擋一二,此番,你定要小心。”


    說罷,老天師右手虛抬,手心朝上,周圍無風自動,縷縷金線於掌間匯聚,最後凝結出了天罡印三個金線大字,隨後掌心轉而向下,於書生手上一拂而過,書生手心處便多了三個金線字—天罡印。


    老天師問道,“可有眉目?”


    書生若有所思,說道,“雖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麽,但那裏有一座城,裏麵有個熟人,有他在卻仍然讓我感到心悸,那便不是一般事。”


    老天師問道,“那卷書可還在?”


    書生點頭,“半卷。”


    老天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老天師突然問道,“下雨,該當如何?”


    書生若有所思,“開傘,遮雨。”


    老天師第二問,“天黑,該當如何?”


    書生答道,“起燈,照明。”


    老天師第三問,“打不過,又該當如何?”


    書生笑了,“去他娘的,跑路為上!”


    老天師笑了,書生也笑了,世間多有不平事,遇事不決,可問春風,春風不語,跑路為上,明知不可敵而送死者,是為愚蠢。


    書生心懷天下,卻並不迂腐。


    這一日,書生攜天罡印走出山門,行舟北上,此刻,他腰間別有著半卷書,手心多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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