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包子嘞!熱騰騰的包子!”


    升騰而起的熱氣下,香味撲鼻而來。


    此刻那軟糯糯的包子對其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一襲布衣草鞋,斜跨破布袋,背負一無劍之鞘,看起來頗為落魄,此人正是劍士嶽遲。


    嶽遲摸了下身上的破布袋,袋子扁扁的,往日雲淡風輕的麵容下終究出現了一絲難色,遲疑片刻,那隻習慣禦使劍氣的右手不自覺地摳了摳布袋上崩開的線條,嗅了好一會,最終歎了口氣。


    自傲如他,世間未曾有一人令其折服,但眼下的窘態著實令其折了腰,無米傍身行天下,空留哀歎蕩迴腸。


    嶽遲抿了下嘴唇,心想,堅持也是一種修行。


    男子正欲轉身離去之際,卻是發現角落裏一位頭梳羊角辮的小姑娘正盯著他。


    小姑娘身處陰涼地兒,坐在石台階,嘴裏鼓囊囊的,手裏拿著流油的熱包子。


    這熱包子聞起來很香。


    嶽遲咽了下口水,直勾勾地望著小姑娘手裏的包子,眼睛直放光。


    被一位落魄大叔如此盯著瞅,小姑娘有些發毛,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下手,警惕地望著麵前這位怪大叔。


    得見此幕,嶽遲略顯尷尬,有些過意不去,想必是嚇到了這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嶽遲緩緩來到小姑娘跟前,蹲坐了下來,冷冰冰的麵容下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隻是此刻劍士的微笑在小姑娘眼中有些嚇人。


    “別怕,我沒惡意。”


    小姑娘則平複心情,麵前這位怪大叔瞧著有些眼生,瞅人的眼神也不對,想到之前兄長總給她講一些光怪陸離的恐怖故事,怪大叔的身影緩緩與某種形象開始重合,小姑娘眉頭一皺,認真問道,“餓了?”


    嶽遲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怎料小姑娘下一句話,令其差點摔倒。


    “不要吃我!”


    嶽遲呆若木雞,隨後用手摸了摸略顯滄桑的側臉,苦笑道,“我有那麽嚇人嗎?”


    小姑娘一臉認真道,“你方才瞅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我哥說過,這世上有食人怪,你是食人怪不?”


    嶽遲有些無語,無力地說道,“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


    小姑娘追問道,“能證明不?”


    嶽遲有些無奈,為何要證明自己不是食人怪?


    “算了,我走好了。”


    嶽遲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當他轉身後,一隻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小姑娘起身拉住了他。


    他盯著她時,她以為他是食人怪,當他準備離開時,她卻主動拉住了他。


    這令劍士有些費解,搞不明白小姑娘的腦袋瓜裏到底是咋想的。


    “不怕我了?”


    小姑娘狡黠一笑,兄長那騙人的故事,自然嚇不到她,她亦不會真的當真。


    望著對方那雙充滿靈慧的雙眼,劍士這才知道,對方在跟他開玩笑。


    想不到今日,竟在一個小丫頭手裏栽了跟頭。


    小姑娘坐迴石台階,用手拍了拍旁邊一處,示意對方坐下。


    劍士靠近後,坐了下來。


    此刻,嶽遲的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嚕的叫聲。


    小姑娘嘿嘿一笑,自身後掏出一個肉包,遞給對方。


    嶽遲有些好奇,方才他未曾發現她身後居然還有一個,瞧著個頭不大,如若自己不出現,這丫頭當真能吃得下?


    遲疑片刻,嶽遲終究是放下麵子,老臉一紅,接過包子,急不可待地將手裏的包子塞進嘴裏,恨不得一口吞下。


    肉包下肚,迴味著方才嘴裏留存的肉香,說不出的滿足。


    他未曾吃過珍饈美味,但眼前的包子,便是他今生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手裏殘存的包子汁,他也不浪費,低下頭來嗦幹淨。


    望著落魄劍士此般模樣,小姑娘咯咯笑著。


    “好吃不?”


    嶽遲點頭如搗蒜。


    “再來幾個?”


    嶽遲有些遲疑,小姑娘瞧著年齡不大,方才給了他一個,已經讓他過意不去了,再讓她掏腰包,哪怕他臉皮再厚,亦過意不去,況且,這麽小的姑娘,手裏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錢。


    許是瞧出了對方的想法,小姑娘自腰間掏出一個荷包,得意的晃了晃。


    聽著裏麵錢幣碰撞的聲音,嶽遲有些驚訝,沉默片刻,很認真地擠出三個字,“好有錢。”


    小姑娘隻是嘿嘿一笑,起身來到包子鋪,迴來後,捧著一大包荷葉,鼓鼓囊囊,拆開後,裏麵有著六個肉包,詢問道,“夠嗎?”


    嶽遲很歡喜地點了點頭。


    嚼著滿嘴流油的肉包,劍士一臉幸福。


    小姑娘則雙手捧腮,蹲坐在一側好奇地打量著這位落魄劍士。


    之前劍士去尋姬雲飛,恰巧小姑娘不在家中。


    此人雖落魄,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不是壞人。


    望著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目光,嶽遲心裏一暖,掰開沒吃過的一半,問道,“吃嗎?”


    小姑娘露出一對小酒窩,接過包子不嫌棄地吃了起來。


    此刻那晃動的羊角辮,在劍士眼中便是最好看的發型。


    就這樣,一大一小於鬧市內並排而蹲,品嚐著美味,望著街道的人來人往。


    待最後一個包子塞入嘴中,男子舔了下手上的油,小姑娘見狀,不由好笑,“要不,再來幾個?”


    嶽遲笑著搖了搖頭,柔聲道,“夠了,今日,多謝你了,不能再花你錢了。”


    小姑娘則晃動著手裏的荷包,顯然是在向他闡述一個事實。


    嶽遲好奇地問道,“你不怕我搶走嗎?”


    那粉嫩嫩的小臉湊到劍士跟前,笑著搖了搖頭,“不會的。”


    望著那清澈的目光,劍士心中一暖,問道,“為何?”


    小姑娘挑了挑眉毛,瞥了眼對麵的包子鋪,說道,“若想搶,何必餓肚子呢?”


    嶽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如此聰慧的小丫頭,不知是誰家的,越瞅越順眼。


    “大戶人家的?”


    小姑娘聞後一愣,隨後捧腹大笑。


    嶽遲雖不通曉世俗事,但聽那荷包裏的聲音,想必裏麵錢不會少。


    許是猜到了對方所想,小姑娘說道,“我家裏啊,院子不大,我爹呢,枕頭也不大,但凡裏麵多點啥,我娘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嶽遲一頭霧水,想不明白小姑娘言辭裏的意思。


    他哪裏知道,小姑娘家裏有位習慣手揣袖口的父親,往日出門買菜辛苦積攢下來的私房錢總歸要找個地方藏起來的,但恰巧那藏錢的地方總會被小姑娘尋到。


    在有些人眼中,小棉襖會暖人,但有時也會漏風,偶爾告知那位主家女子,小姑娘兜裏便會多了些零用錢,如此這般,兩位女子便很歡喜,但最終吃虧的,唯有那位苦兮兮的懶散男子,哪怕事後察覺,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


    有些苦,說不得。


    小姑娘起身,也不做過多解釋,拍了拍屁股後麵的灰塵,“我迴家咯!”


    嶽遲一愣,隨後柔聲道,“多謝你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小姑娘嘿嘿一笑,“姬明月。”


    望著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嶽遲心中湧起一陣暖流。


    此刻的他,不禁在想,同樣是姓姬,有的人討厭的很,而有的人卻出奇的討喜。


    千裏之外,東方書院的那位院長,遠遊西南,隻為拜訪那位坐觀老道,求見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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