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淨土,毓婷山巒,菩提樹下,有一寺廟坐落於此,空中繁星點點,院內蛐蛐鳴叫。


    一顆小光頭在水井處打水,許是剛打上來的井水有些許涼意且帶一絲甘甜,小和尚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喝後打了個飽嗝,待擦幹淨嘴後,望著身邊撚著佛珠的老僧,問道,“師父喲,您要喝不?甘甜的很呐。”


    老僧微微一笑,“為師不渴。”


    一道波動自心底裏響起,老僧停住了手中轉動的佛珠,望了眼北方,隨後說道,“一念。”


    小和尚放下手裏的水瓢,來到老僧麵前,“咋了,師父?”


    “與往常相比,今夜可有不同?”


    一念伸出舌頭抿了下嘴唇,“今夜的齋菜更好吃,師父喲,您總算發現咯!”


    老僧笑著搖了搖頭,“紅塵俗世多煩擾,為師給你取名一念,你可知為何?”


    小和尚癟癟嘴,嘟囔道,“定是師父想不得啥好名字,我這名字,就是您隨意的一個念想罷了。”


    老僧停頓片刻,滿含深意地說道,“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如有一日,外力迫使你不得不放棄心中信仰之時,該當如何?”


    小和尚撓了撓頭,隨即說道,“大義在心中,自然是做自己認為對的。”


    老僧繼續問道,“同一件事,眾說紛紜,世間各有說法,秉持己念,是好事,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心動搖了,而你堅持的信仰會崩塌,此刻,你又該當如何?”


    小和尚思索片刻後,迴道,“我會去尋一個真相。”


    老僧搖頭道,“有時候,堅持的未必是正確的,排斥的未必是錯誤的。”


    小和尚眼神堅定,說道,“若那一天當真到來,我會重新選擇,堅持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了擁護心中正確的信仰嗎?”


    老僧見狀,點頭微笑,榆木需敲,方可見真章。


    “渡己,渡心,渡人,芸芸眾生在哪裏,心,便在哪裏。”


    小和尚點頭未語,隨後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說道,“可芸芸眾生,腦門上都有頭發啊。”


    “。。。”


    西南深山,千峰競秀,瀑布倒掛,猿啼響穀。


    龍盤地角,虎嘯穀風,遠觀磨平亂雲痕,近看平吞明月魄,平潭碧綠,雲影環繞,恰似青黛染成千塊玉,碧紗籠罩萬堆煙。


    深山盤龍虎,龍虎居天師,有一老道停下握了不知多少年的掃帚,望向北方,不由搖頭歎氣,隨後很仔細地將所著道袍整理幹淨,走向後山。


    仙水岩懸崖畔,龍虎山不可入之地,唯曆代掌教方可入內,劍鋒林立,懸棺倒垂,老天師於懸棺墓前點燃香爐作揖行禮。


    “龍虎山盤踞大地龍脈千載,此方氣運匯聚於此,讓吾等坐享千載昌盛,占盡了龍脈好處,如今禍亂再起,積攢而來的氣運自然要用到有用之地,或許,該有人下山了。”


    老道於懸棺墓前靜立了一會兒,三香過後,老道離去。


    夜風唿嘯,懸崖畔的洞穴發出嗚嗚的聲響,唯留懸棺墓沉寂而又神秘。


    大洲東邊,東方書院,一教書先生身著白衣於屋內秉燭夜讀,燭光搖曳,在窗紙上倒映著他的身影,窗紙上筆直的腰杆似在向世人詮釋讀書人該有的姿態。


    燭火無風自動,險些熄滅,片刻後,方才恢複平靜,教書先生放下手中書,伸出右手,鐵八卦陡然而現。


    八卦移形,奇門換位,教書先生欲通幽神玄,推演遁去的一絲天機,覓得此間不安的真相,待推演到北方動亂之時,內心如遭重錘,動亂根源,不可推演,教書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隻能就此作罷。


    走出屋後,教書先生背負雙手眺望北方,自語道:“陰陽亂,紀元啟,是時候走一趟了。”


    這一夜,教書先生離開了東方,屋內放著留給學生們的臨別箴言,儒家自有浩然氣,動亂將起,讀書人身先士卒。


    大洲以南,灌木叢生,瘴氣蔽日,百毒遍布,南方祖巫傳承於此,世人皆知巫術驚絕,卻罕有人敢踏入巫族之地,極南之地,天然屏障,巫之不可入之所。


    深山遠林,有片火光於大山之中照亮黑夜,火光中不時傳來族民的歡聲笑語,身著異族服飾的男女圍繞篝火唱歌跳舞,有一老者坐擁人群,仰頭喝酒之際,被一位漂亮小姑娘扯下酒葫,拽著胡子笑道,“阿爺,別喝啦,我們一起跳舞啊。”


    深受族人愛戴的巫族族長搖頭大笑,連忙擺手,“可饒了我這把老骨頭,我呀,喝點小酒,就挺好。”


    周圍族人打趣道,“您這哪是小酒,等您發力,咱們這些人都得被您喝趴下。”


    老者胡子一吹,開懷大笑,“貧嘴,兒郎們,舞起來!”


    鼓聲響徹山林,歌聲迴蕩耳邊,老者握著葫蘆的手忽然一顫,一道聲音自心中響起,老族長臉色突變,仰望星空,望向極北之地,眉頭緊皺,“變天了啊。”


    老者一掩方才的失態,繼續喝酒,隻是手裏的酒似乎失去了方才香醇的味道。


    西北荒漠,飛沙走石,狂風大作,天上星河璀璨,星光下映照著一排腳印,一位身披鬥篷的行者在沙漠中穿行,來者背負八兵,八柄形狀各異的兵器被白布纏繞,罕有人知曉男子兵器真正的樣子。


    大道三千,擇一而取,武境修者有人修體,而有人修的則是兵。


    漠北兵家一脈相承,傳人入世極為苛刻,唯有通過曆代先人設下的重重考驗者,方能自漠北走出。


    漠北兵家一直是世人眼中的神秘之地,曆經上千年於世間走動的兵家少之又少,史冊對兵家的記載甚微,乃至漠北兵家存在與否,都是謎一樣的存在。


    但凡自漠北走出之人,均為君臨天下之輩,一人一宗門,兵在人在。


    北方動亂,兵家男子心中響起了令人顫栗之音,背後一柄纏布神兵脫鞘而出,懸於身前,白布展開,露出一麵古鏡。


    通曉陰陽黃泉路,鏡像顯露輪迴生。


    一道光芒自鏡麵照向虛空,虛空中浮現出方才墓地發生之事,待男子看到絕豔女子出手之際,眉頭微皺。


    男子右手輕拂鏡麵,鏡麵如水,泛起陣陣漣漪,一股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就在此時,一雙木訥的雙眸於鏡麵顯露,似跨越空間看向這裏,隨後鏡麵影像消失,男子後退數步,禁忌存在,不可推演,不可窺視。


    鏡子歸鞘之際,男子一臉凝重地望向北方,重整行囊,於星空下繼續前行,唯留荒漠裏的一排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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