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黑色長河中的夜瞳意識逐漸模糊,身軀在水流下變得愈發年輕,眨眼間便成了幼童模樣。


    這條歲月長河在逆轉著他的時光,將他的一切歸於原點。


    就在夜瞳將要化作一粒塵埃時,長河中亮起一盞青燈,微弱的燈光將夜瞳護在其內,燈芯處出現一本黑色古書,悄無聲息間沒入他的身軀。


    青銅古門緩緩消失,黑色長河流往神秘未知處。


    不知過去了多久,夜瞳意識迴歸,想要睜開雙眸時,發現雙眸劇痛難忍,難以睜開。


    這一日,九州世界,千絕古城林間湖畔的一個院子裏,一個男嬰誕生,隻是年過周歲,卻始終無法開眼,得見之人均以為此孩童天生眼瞎。


    不過他的父母卻顯得格外淡定。


    這一世,他喚名姬無夜,所居院子,看似簡陋,卻頗為溫馨,人善,則心暖。


    六年後,一位白條纏目的男童守在屋外,伴隨著一道響亮的哭聲,姬無夜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此刻的他依然無法睜眼,一切均未改變,一切卻均有變化。


    這一世,他有了家人。


    這一日,他多了一個妹妹,姬明月。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瞳已適應了姬無夜這個新身份。


    就這樣又過了三年,當時父母外出,姬無夜獨自照看妹妹。


    恰逢那一日是萬花節,城內燈火通明,繁花飄香十裏。


    姬無夜帶妹妹城中遊玩,小姑娘甚是開心。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一股奇異的氣息籠罩古城,周圍之人紛紛昏倒在地,前一刻熱鬧非凡的城池在一瞬間宛若死城。


    白條纏目的姬無夜眉頭緊蹙,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夜空之上,異象環生。


    緋紅映染天邊,血月照耀星夜。


    姬無夜雖目不能視物,但此刻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


    姬明月受其影響,昏倒在姬無夜懷中。


    一陣暈眩感襲來,姬無夜晃了晃腦袋,強撐身軀,努力保持清醒。


    耳畔傳來若有若無的曲音,姬無夜側耳微動,隨後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仿佛聽過這首曲子,隻是一時間無法憶起此曲源於何處。


    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神變得空洞,意識已然沉淪,片刻後,他放下懷中的妹妹,緩步向林間走去。


    待他來到湖邊之際,一輪血月印照於湖中,映染半江湖水。


    湖麵泛起漣漪,層層波紋自水中月擴散開來。


    月中血色未曾褪去,仿佛有靈性般開始凝聚,最終化作一朵緋紅之花懸於水麵,在月光照耀下顯得那麽妖豔,水中花,花開無葉,詭異異常。


    緋紅之花隨湖麵浮沉,點綴著水中夜色。


    這一刻,無法開眼的他,透過白條,依稀能夠看到一抹紅光。


    這令他頗為驚訝,這種情況首次發生,雖不知意味著什麽,但既然能夠感知,便說明此物的不凡。


    詭異的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姬無夜那塵封的記憶開始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稚嫩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已辨出,這正是於前世天碑前聽到的那首葬魂曲。


    “怎麽可能!”


    望著那抹紅光,姬無夜咬緊牙關,道出了那朵緋紅之花的名字。


    “曼殊沙華!”


    漆黑之路自姬無夜腳下延展而出,經過湖麵,通往未知,路之兩岸風景各異,半邊繁華,半邊詭異。


    數道青焰燃亮彼岸,而唿喚則來自那詭異的盡頭。


    盛開的曼殊沙華,仿佛是誘導他前行的路標。


    姬無夜意識迷離,一步邁出,踏上陰陽路。


    與此同時,湖麵盡頭迎麵走來一道黑色身影。


    此人手持一柄巨大的鐮刀,長達十數尺,其身籠罩在帷帽之下。


    靠近少年後,舉起鐮刀,劈斬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姬無夜胸口處爆發出黑色幽光,將對方震開。


    少年亦於此刻清醒過來,雖看不到四周,卻感受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隨即轉身,逃離開來。


    陰陽已斷,漆黑之路在少年離開的瞬間開始變淡。


    黑色身影在看到幽光後,出現短暫的失神,隨後一臉玩味地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


    片刻後,他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隻見其舉起手中鐮刀,劈斬在胸口之上。


    預料中鐮刀洞穿胸口的景象並未出現,那把誇張的鐮刀仿若斬向了另一片空間。


    逃離的姬無夜頓感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痛,昏厥過去。


    黑色身影將鐮刀自胸口處拔出,抬頭望了眼空中的血月,夜色耀出了他上揚的嘴角,道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終於出現了。”


    此言一出,黑色身影便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醒來後,少年已躺在床上,自那時起,便體弱多病,身體愈發虛弱。


    半年來,姬無夜身體日況俱下,伴隨著一聲猛烈的咳嗽,姬無夜自夢中醒來,聽著窗外簌簌的風聲,歎了口氣。


    受青銅古門影響,昔日那雙引以為傲的詭瞳如今卻連簡單的視物都無法做到。


    胸口在隱隱作痛,他知道,這半年來身體的狀況定然與那一夜的遭遇有關。


    姬無夜走出房門,來到湖邊,躺在一塊巨石之上,感受著夜色帶來的涼意,不安的情緒得到了一絲緩解。


    兩世為人,聽到過同一首葬魂曲,一首源自神秘天碑前,一首源自古城湖畔邊,兩者的共性,便是那朵綻放於彼岸的緋紅之花,曼殊沙華。


    思緒萬千,眉梢掛憂愁,是不安,亦或是對人的思念。


    突然,冰冷的氣息降臨此間,地上花草蒙上一層冰霜。


    姬無夜警惕地站起身來,側耳微動,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一張白幡憑空而現,向他飄來,將他裹住。


    無盡殺意自白幡湧入少年體中。


    隻此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一片荒涼戰場,灰蒙蒙的天空下,樹草凋零,大地皸裂,山河破碎,無盡屍骨壘成一座骨山,頂上白幡屹立,隨風飄揚。


    姬無夜身軀劇烈顫抖,與尋常冷意不同,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一道號角聲將他拉迴現實。


    落地有序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姬無夜心頭一震,想要將身上白幡扯下,嚐試多次,徒勞無功。


    這白幡邪門的很!


    無奈之下,隻能攜白幡躲到暗處。


    此刻,湖麵之上一隻陰兵隊伍正緩緩走來,身著古老服飾,隊伍整齊劃一。


    這支隊伍通體虛幻,雙眸燃動著青焰。


    為首者身騎青鱗戰馬,手持戰刀,率隊伍緩緩來至岸邊。


    縱然無法看到來者何人,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死氣。


    少年心中暗道了句,“陰兵借道!”


    陰兵將領仿若有所察覺,向少年所在地瞥了一眼,一眼萬年。


    隻此一瞬,少年如墜冰窖,凝神屏氣,不再透露一絲氣息。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沒有等來陰兵將領進一步的動作。


    腳步聲漸消,那支隊伍已然離去。


    姬無夜身形一鬆,癱倒在地,當他迴過神來,衣衫已被汗水浸濕,方才那一瞬,他感受到了極度危險,那是死亡的凝視。


    陰兵借道,原來真的存在。


    通過腳步聲,他判斷出對方此行的目的,那裏有著一座古老城池,曆經千載歲月而不朽,乃昔日一位女子所留。


    古城坐北朝南,有四處籠罩著神秘的色彩,城中祈願池,城北神廟,城東鎮神木,城西伏魔井。


    今日陰兵自遙遠的彼岸踏水而來,令其不得不聯想到城中的那幾處。


    或許那座熟悉的古城並非平日所見那樣簡單。


    想到此處,姬無夜心感不安,但當他想到身上的那張白幡時,卻又不得不放棄此刻的想法,隻能靜待其變。


    陰兵已臨城下,為首將領停下腳步,凝望著麵前飽經歲月的古老城池,一道模糊的意識傳來,“破!”


    瞬間,花草冰封,枝葉布滿寒霜。


    陰兵將領舉起戰刀劈斬在城門之上。


    預想中的碰撞並未發生,在刀芒觸碰到牆體的瞬間,古城牆體泛起微光,宛若覆蓋了一件甲盔,將對方的攻擊化解,牆體周圍綠茵叢生,一根根枝條爬滿牆身,枝開綠葉,釋放著磅礴的生機。


    一股股幽黑氣息自陰兵體內散發,被枝條吸收,枝葉也在此刻變得嬌翠欲滴。


    看似脆弱的枝條,如今卻仿佛是陰兵的克星,在汲取著他們身上的死氣。


    受到壓製後,陰兵將領前行一步,左手緩緩托起一枚黑色印章。


    龍紋伏印,通體漆黑。


    印章一出,紅意罩陰兵,眾兵氣勢大盛,紛紛掙開枝條束縛。


    隨後眾兵身上的死氣匯聚至將領體內,那虛幻的身軀宛若實質。


    將領雙眸青焰繚繞,手中戰刀寒光四射,迴眸望了眼姬無夜所在方向。


    “幡來,開路!”


    束縛姬無夜的白幡受到召喚,將他拘至城門前。


    感受著周圍濃厚的死氣,少年已是意識到自己身處何等境地。


    “以此鮮血斬天城!”


    陰兵將領在少年緊張的情緒中舉起戰刀,冷冽的寒光映照在少年的臉上,死神再次臨近。


    往事曆曆在目,天坑中由白轉黑的神秘天碑,橫貫古今的黑色長河,詭異的白骨王座,神秘的青銅古門,陌生的九州世界,縱然雙眸已盲,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位魂牽夢繞的身影。


    活出第二世的他,始終記得,化身人王的她邁入青銅門後。


    縱然迴不到那個世界,但他依舊想要尋她歸來。


    想到此處,姬無夜心有不甘,自己不能在這裏死去!


    “不!”


    就在此時,夜色降臨至少年體內,胸口迸發出幽黑烈焰,黑炎環繞,聚至眉前,燃盡白條,沒入雙眸之中。


    那塵封多年的雙眸於此刻緩緩睜開,兩道宛若實質般的視線將戰刀震開。


    當黑炎散去,一本漆黑古書於少年身前懸浮。


    夜染篇章,古書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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