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八旗蒙古雖然是在天聰九年(1635年)正式建製,但實際早在努爾哈赤時期,八旗軍中就已經存在不少蒙古人及漢人了。


    隻是那時不分八旗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就統稱為八旗軍——滿洲都是皇太極即位後搞出來的,以前就叫做後金八旗軍。


    當時八旗軍中蒙古人最多時,便已有七十六個牛錄(每牛錄一般兩三百人)。


    至於努爾哈赤時期的漢人牛錄就很少了,最多時也隻有十六個。


    如今的八旗軍中自然仍以八旗滿洲地位最高、人數最多,大概有六七萬人(正式旗丁)。


    至於八旗蒙古、八旗漢軍,一是兵源較少,二是滿清高層始終對蒙古人、漢人都抱有一定警惕心理,更清楚明白,在八旗軍製中,八旗滿洲才是主幹、核心,蒙古、漢軍都隻是枝幹。


    所以,地位僅次於八旗滿洲的八旗蒙古,目前也僅有三萬五千多人,隻比努爾哈赤時期增加了一萬多人。


    至於今年六月才正式擴增到八旗的漢軍,人數本來隻有兩萬多人。


    但在八月時,孔有德等三順王深感不安,遂請將麾下兵馬編入八旗漢軍。


    皇太極在崇德初年就開始構建八旗漢軍,早就想將三順王麾下兵馬編入八旗,進一步加強控製了,隻是礙於當初三順王歸降時所許的承諾,這才按納著心思沒開口。


    三順王主動要求加入八旗軍,他自然是欣然同意了。


    不過三順王、一順公聽起來名頭挺唬人,可實際上自從加入滿清,就很少得到兵員補充——一是滿清地盤可為兵的漢人確實少,二是滿清高層有意打壓。


    所以,三順王、一順公的兵馬加起來也就一萬餘人而已。


    他們加入八旗,也就讓八旗漢軍增加到三萬六七千人的樣子。


    即便如此,三順王、一順公也沒哪個混上八旗漢軍旗主的職位,由此可見滿清對孔有德等人防備之深。


    另外,為了進一步控製八旗蒙古、八旗漢軍,清軍作戰分派兵馬時,往往都是滿洲、蒙古、漢軍都抽調一些,混成一支兵馬,主將肯定是女真,甚至副將大多數時候也是女真。


    一句話,一路兵馬中,滿洲兵是絕對的核心力量,蒙古、漢軍隻能給滿洲兵打輔助。


    甚至有時候八旗蒙古的甲喇章京、固山額真等職位都是女真人的。


    但因為兵員基本都是蒙古人,所以作戰風格仍類似蒙古輕騎,以騎射為主。隻不過八旗蒙古盔甲精良一些,騎弓弓力稍大些,步戰能力也比蒙古輕騎更強些。


    這兩甲喇的八旗蒙古兵常年與明軍邊軍作戰,對槍炮是有所防備的,也知道他們此番出擊,就是為了試探出眼前崋軍的火力···


    崋軍雖然騎兵不多,但在與明軍、順軍的作戰中,也是積累了不少應對騎兵衝陣經驗的。


    眼見兩翼各有一千多蒙古兵策馬衝來,第五旅的崋軍將士在將官指揮下有條不紊的變陣,並將裝填好的虎蹲炮抱放到合適的位置。


    眼見蒙古兵前鋒已進入陣前兩百步,數百門虎蹲炮便在號旗指揮下幾乎一起打響!


    砰砰砰···


    雖然八旗蒙古兵早有心理準備,可驟然聽見如此密集的清脆炮聲,仍嚇了一跳——不論是明軍的虎蹲炮,還是清軍自己的,可從來沒有如此密集打發的。


    “撤!快撤!”


    領軍的甲喇額真用蒙古語大聲疾唿。


    事實上,這些八旗蒙古兵陣型並不緊密,在密集的炮聲響起時,便紛紛往一側奔逃。


    奈何崋軍同一時間打發的虎蹲炮太多了,又基本都是公孫彈(散彈的一種),隻一輪,竟然就有近百騎被擊落下馬!


    這隻是一側的戰況,另一側戰況也沒什麽不同,被虎蹲炮打落下馬的騎兵甚至更多些。


    清軍陣前。


    阿巴泰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難看。


    此前雖然崋軍將火炮隱藏於軍陣中,在加上距離的緣故,他看不清楚,但心裏確實猜到崋軍有些火炮的,隻是不知有多少,炮兵戰力又如何。


    八旗蒙古這一試探倒是試出來了,卻損失了兩百餘騎!


    要知道,此番自他們入關,除了在山海關一片石那場大戰以及追擊李自成的過程中折損了些兵馬,入主京師後總共損失的八旗蒙古兵也未必有兩百人。


    今日之戰要是能大勝還好,如果敗了,或者這麽灰溜溜地撤走,僅折損兩百餘八旗蒙古兵的過錯,恐怕皇太極就要罰沒他不少金銀、牲口。


    想到這裏,阿巴泰麵帶兇厲之色地道:“看來這崋軍和明軍差不多,也是依賴槍炮。


    告訴諸將,讓阿哈、包衣們推著楯車當前鋒,再調五牛錄的漢軍、三牛錄的滿洲兵跟在後麵。


    烏真超哈跟在最後,尋找合適抵達開炮,務必壓製住敵軍虎蹲炮!”


    圖爾格聽了,忙勸道:“貝勒爺,眼前崋軍實力還未全部試探出來,現在就壓上過半兵力恐怕不好。”


    阿巴泰皺眉,有些惱怒地道:“本貝勒哪裏壓上過半兵力了?大多都是些包衣、阿哈而已,旗兵才用了三千多人。


    況且,不多派兵馬,真的去打一打,如何知道眼前崋軍的全部實力?!”


    圖爾格不好多說,隻能重歎一聲,道:“末將請到前方督戰。”


    阿巴泰正覺得圖爾格老在跟前反對這反對那的心煩呢,當即便允了。


    很快,清軍便動起來,以他們昔日對付大明邊軍的方法,來進一步試探崋軍。


    隻見一輛輛厚重的楯車由包衣、阿哈們推動著,向崋軍軍陣不疾不徐地駛來。


    這些楯車都是由兩輪板車改造而成——其正麵由硬木及厚實的木板作為骨架,又包裹牛皮、鐵皮,乃至濕棉被。


    擋牌有一人高,三四人寬,上麵及兩側還留有專門用於觀望、射擊的凹孔(猶如城垛)。


    一架楯車至少得由四五個阿哈推動,身份地位更高的包衣躲在楯車後麵,準備隨時發動攻擊。


    包衣雖然被稱為奴才,可地位卻比真正的奴隸(阿哈)高很多——洪承疇降清後,就被皇太極納為正黃旗包衣奴才。


    眼下參戰的這些清軍包衣,因其主子財力、地位不同,實力、裝備也有所不同。


    其中窮苦的,衣衫襤褸,也就有一把冷兵器,不比多數阿哈強多少。


    卻也有那主子富裕,本人又得寵的,養得身體強壯不說,甚至能穿得起盔甲,乃至擁有步弓、長短兵器、火銃等一套裝備。


    阿巴泰此番率領的這支兵馬中,準備了一百多輛楯車,此時幾乎都推了出來,成比較鬆散的三大排,緩緩向崋軍逼近。


    一側有兩三千蒙古騎兵和小幾百的滿洲騎兵在虎視眈眈。


    如果在野戰中敵人麵對楯車逼近,不敢應戰,想要撤兵逃走,清軍中的騎兵就會趁勢追擊,或直接攔截,或銜尾追殺,最終打得敵人大敗。


    崋軍也是第一次遭遇楯車戰術——至少此前從未見哪支明軍或順軍用這麽多楯車作戰的。


    張鑫站在一輛望車上,用望遠鏡(大崋自產)仔細看了會兒,不禁搖著頭笑道:“這清虜戰法倒是新奇,可惜對我軍來講,也不過稍費些手段罷了。”


    又思考、觀望了十幾秒,張鑫便道:“傳我軍令,讓陸炮隨時準備轟擊清虜炮兵陣地。在告訴其他各部,將清虜楯車放到百步左右,再發虎蹲炮。”


    “遵命!”


    隨著張鑫軍令下達,陣中令旗揮舞、警衛兵奔馳往來,崋軍軍陣也有了變化。


    約莫兩三分鍾後,清虜楯車前進到崋軍陣前兩三百步時,在後麵緩緩移動的烏鎮哈超部隊也終於尋找到了合適的炮兵陣地,開始安放大小火炮。


    後世辮子戲中滿清以騎射得天下自然是騙人的,實際上清軍相繼戰勝明軍、順軍等對手,靠得是重甲重弓加上騎馬步戰的強機動性,然後就是火炮。


    事實上,早在努爾哈赤時期,就極為重視發展炮兵。


    因為努爾哈赤本是大明龍虎將軍,算是邊將之一,還參加過萬曆時期的援朝戰爭,很清楚當下戰爭中火炮的地位。


    所以,努爾哈赤起兵後,在天啟元年就在旗軍中設立了專門的炮兵編製,並對其嚴格訓練。


    後來孔有德等三順王攜帶西式訓練過的炮兵、火槍兵加入,隻不過是讓清軍的火器更加多樣化、打炮技術更先進,火器部隊戰力更強而已。


    到如今,八旗軍中每種編製至少有多少火炮、火槍、楯車等武器,都是有嚴格要求的。


    眼下這支千人烏鎮超哈,便攜帶了紅夷大炮兩門,專用於破城;普通紅夷炮、大將軍炮、弗朗機等足有上百門!


    至於虎蹲炮以及抬槍這類武器,也是直接配置到步兵中的,隻不過配置的不如崋軍多罷了。


    清初將領也沒有喜好依賴弓馬騎射、厭惡火炮火槍的說法;而是每臨攻城,必用大炮;甚至到了沒有紅夷大炮,就不去攻打城池的地步。


    所以,清初絕大多數清軍將領都對自家火器部隊(主要指火炮部隊)引以為傲,充滿自信。


    此時,阿巴泰見炮兵陣地即將布置好,便不禁翹著胡須笑道:“這些崋軍估計都不知道我們有如此多的火炮,也該讓他們嚐嚐我大清火炮的厲害了。”


    才說完,他就聽見了炮響。


    不禁疑惑:本貝勒都沒下令,烏真超哈怎麽就開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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