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顏其實沒有任何領兵打仗的經驗,對軍事的了解也僅限於幾本兵書。


    但他就是覺得,這種時候楚王不能帶頭跑了,而是要帶頭守城。


    於是硬著頭皮道:“大王,漢陽在江北,又缺兵少將,城池也不高大,被崋賊攻破是遲早的事。


    江夏卻在江南,城池高大,有營兵五千餘、鄉兵亦有五千,昨日下官還招收了一千多潰兵。


    隻要大王帶頭守城,再拿出銀錢犒賞軍民,令上下一心,定能守住江夏!”


    “讓孤王帶頭守城?”朱華奎表情誇張,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玩笑,“開什麽玩笑!孤乃楚王,而且都七十了,怎能跟那些丘八一樣去冒死守城?!”


    徐學顏臉色難看,還想再勸,卻被朱華奎一揮手打斷。


    “守城的話不要再說了!你現在就去帶領楚府兵到王府外,準備保護孤和眾王妃、世子等離開江夏!”


    朱華奎雖然七十了,但對楚王府依然頗有掌控力,徐學顏這個長史卻是才上任沒幾年。


    除非他不想幹了,否則隻能按朱華奎說的辦。


    他想了想,若江夏不能守,他的責任確實是護著楚王安全逃出去,當即領命前去召集楚府兵。


    城內外一片混亂,再加上楚府兵是昨日才招募的,都沒編組好,因此徐學顏花費了近一個時辰,才將一千多楚府兵帶到楚王府前。


    令他崩潰的是,此時朱華奎還未準備好,仍在監督王府管事、仆從們將金銀財寶等裝車——數百輛大車停在楚王府內(王府其實是小型宮城),目前隻裝了一百多車。


    他當即找到朱華奎勸諫。


    “大王,若要離開就拖延不得,該舍棄的就得舍棄啊。”


    朱華奎道:“你懂個屁,沒有足夠多的錢財,孤這一大家子流離失所的,怎麽養活?這眾多仆從,還有你領的那一千多楚府兵又怎麽養活?”


    “大王···”


    “行了!”朱華奎不耐煩地打斷徐學顏的話,“孤會催促他們搞快點的,你且先帶兵在王府周圍布防,防備亂民趁機作亂。


    記住,尤其要防備那些宗室——那些狗東西,一個個都對楚王府的財寶眼紅著呢。


    誒?那邊幾個小心點兒,那一箱可都是名貴玉器,摔壞了把你們賣掉也賠不起!”


    徐學顏見狀隻能無奈退下,去王府外布防,結果還真發現不少人在王府外鬼鬼祟祟地觀望。


    差人過去抓來一問,都是宗室。


    這幾個宗室穿著還不如一些平民,一看就是底層的落魄宗室子弟,窺視王府也不是什麽罪,他便將人都放了。


    楚府兵中。


    勝捷衛第三團一營營長曹雲飛,帶著一隊都由勝捷衛組成的“楚府兵”,領到了守衛王府角門的任務。


    見左右都是自己人,一勝捷衛隊長便道:“營長,俺看這楚王八成是在清理財寶準備逃跑呢,咱們不如趁機攻進去?”


    曹雲飛瞪眼道:“主力都還沒攻城呢,你現在攻入楚王府幹啥?搶財寶啊。”


    隊長撓了撓頭,道:“俺就是覺得,咱們有三百多人都混進了這勞什子楚府兵中,完全有能力拿下楚王府。”


    曹雲飛聽了哼道:“看來迴去得讓軍政員給你小子補補思想政治課——對咱們崋部軍人來說,完成大帥下達的任務永遠是第一位。


    大帥給咱的任務是啥?在主力攻城時充當內應,而不是拿下楚王府!”


    隊長聽了馬上嚴肅態度,“俺知道錯了。”


    兩人才說完,便聽見遠處隱隱傳來唿喊聲——


    “崋賊攻來了!”


    “官軍根本擋不住,快跑啊!”


    “···”


    聽到這動靜,曹雲飛和一眾偽裝的勝捷衛都露出了興奮之色。


    曹雲飛當即吩咐道:“這楚王肯定要帶著一部分財寶先逃跑,咱們就按照原計劃,護著楚王府的車隊到城門口動手,正好堵塞城門,接應大軍進城!”


    “明白!”


    朱華奎到底更惜命一些,聽聞崋軍已渡江攻到了城外,便顧不得王府中剩餘還沒裝車的財寶了,讓徐學顏帶楚府兵護著他和一百多車金銀財寶先出城。


    結果車隊才出楚王府大門沒多遠,就被一大群人攔住了。


    “大王,您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


    “帶我們一起走吧。”


    “大王,我是你九叔公啊···”


    這些人全都是楚藩宗室!


    也不知什麽時候聚到了楚王府附近,多達數百上千人!


    朱華奎眼見車隊被圍堵得動都動不了,急得直冒火。


    他從馬車中鑽了出來,叫道:“要一起走就走啊!圍著孤的車隊做什麽?讓開,都讓開!”


    近處的一些人想讓開,可遠處的一些人卻還堵著,一時根本動不了。


    朱華奎氣得直跳腳,將徐學顏叫過來,縮進馬車中低聲道:“讓府兵趕人——敢擋在車隊前的都殺了!”


    “啊?”徐學顏目瞪口呆,隨即提醒道,“大王,他們可都是宗室···”


    朱華奎問:“是孤的性命重要還是這些宗室的性命重要?”


    徐學顏不知如何迴答。


    朱華奎又道:“告訴府兵們,隻要護著孤安全出城,每人賞銀十兩!若能護著孤離開武昌府,每人再賞五十兩!”


    徐學顏歎道:“下官明白了。”


    隨即將朱華奎的話傳達給楚府兵們。


    聽聞有賞銀可拿,府兵中的潰兵們頓時行動起來,倒也沒直接動刀子,而是先警告。


    “都讓開!再不讓開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楚王有令,擋路者格殺勿論!”


    “快點讓路!”


    “···”


    大部分宗室都被嚇到,努力往路邊上擠去。


    外圍卻有少數野心之輩趁機喊道:“這些車子上都是楚藩的金銀財寶,是我們所有宗室的,不能讓他這麽帶跑了!”


    “咱們被欠了那麽多俸祿,是時候拿迴來了!”


    “一起上去搶啊!”


    有的宗室窮到吃了上頓沒下頓,麵對這一百多車財寶是真的眼紅,此事被有心人鼓動,又自以為宗室身份能令官兵忌憚,便圍過來,要搶車上財寶。


    朱華奎徹底急了!


    他掀開車簾,狂舞著手臂喊道:“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潰兵裏可有不少明軍老兵,並不將人命當迴事。至於說宗室——這年頭普通宗室還不如普通士紳有威勢呢。


    當即就有人動刀子開殺!


    見此,勝捷衛隊長問曹雲飛,“營長,現在該咋辦?”


    曹雲飛一咬牙道:“殺!必須把車隊送到城門口,咱們才能完成任務!”


    於是曹雲飛帶著偽裝的勝捷衛跟其他楚府兵一起砍殺麵前的宗室。


    好在見楚府兵開殺,絕大部分宗室都慫了,包括某些懷著野心起哄的。


    推推嚷嚷的,死了好幾十個宗室,圍堵的其餘宗室們終究是散開來。


    楚王府的車隊這才得以向南門駛去。


    因為部分士紳、百姓已經逃跑,接下來的路到沒有那麽擁堵了,但一路上仍有不少混亂產生。


    就這樣,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車隊才駛到南城門附近。


    仍有不少士紳、富商家的馬車在出城,但好在沒再堵塞著。


    眼見楚王府的馬車一輛輛駛入城門洞,很快就過了近一半,曹雲飛跟身邊的隊長使了個眼色,當即高喝道:“動手!”


    與此同時,一刀斬斷了旁邊車輛套馬的一側繩索,頓時這輛車就被馬匹拉著側翻過去!


    “殺!”


    偽裝成楚府兵的三百多勝捷衛緊跟著動手,或是如曹雲飛一般砍斷套馬繩索,或是殺向旁邊的楚府兵。


    很多楚府兵直接懵了!


    反應過來後,沒幾個抵抗的,大多趕緊開溜。


    少數財迷心竅地還想趁機搶奪車上的財寶,卻被勝捷衛優先擊殺——楚王府財寶可都是崋部預定了的。


    曹雲飛放出了煙火信號,便大喊道:“我們是崋軍!大軍已經攻進城中!降者免死!”


    一邊喊,一邊糾集勝捷衛往朱華奎的馬車殺去。


    城門有這些馬車堵著,一時半會兒是關不了的。主要任務既然完成,曹雲飛自然想俘獲朱華奎獲取更多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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