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瑤吃完飯,就迴了外婆家。


    晚上,季詩語洗完澡,躺在床上,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定定地望著天花板,密長的睫毛動了動。


    手機的短信振動,她的眼神沒有移動,手摸起手機,江明發了一條短信,問她休息了嗎。


    季詩語如實迴複,她關掉手機。


    窗外樹梢上的樹葉被風聲刮動著,樹影顫動搖曳,落在斑駁漆黑的樓壁上。


    風有了些寒意,吹過老舊的居民樓。


    夏末秋至,一葉落知天下秋。


    明中的秋季運動會,校園的大操場上掛上了條幅,前天不久剛下過雨,操場的路麵上潮濕濕的。


    溫度驟然下降,涼絲絲的秋風落在肌膚上。


    天空的烏雲壓得低低的,翻灑的墨水潑在天空中。


    操場上人流湧動。


    學生們紛紛換上了便捷的運動裝,各個班的運動委員拿著運動項目表,挨個喊人。


    季詩語報了一個400米長跑的項目。


    隨著槍聲打響,她奮起全力,在第一跑道上跑著。


    還沒有跑出幾步,她就被旁邊一個班的女生絆倒,跌了出去。


    幾個老師與同班的同學都圍了上來。


    沈聞俞剛剛參加完接力跑,走過來,麵容一下子嚴峻下來,放下手裏的礦泉水奔了過來。


    他擠進人群裏。


    額頭上的汗滴在她的校服上,他彎下腰,一隻手托住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攔腰抱起。


    醫務室裏。


    她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和他來醫務室了。


    每次這種俗套的劇情都會上演在自己的身上。


    膝蓋上被擦破了皮,道道傷痕深深淺淺,滲著血珠。


    沈聞俞憋著氣息,整個人陰陰沉沉的。


    他拿著一瓶碘伏消毒液,從醫藥箱裏拿出醫用棉簽,壓著話一言不發,將碘伏噴灑在她的傷口上,隨後用棉簽抿著傷痕。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沈聞俞的眉毛一直蹙著,濃黑的眉毛壓著眼睫毛,低垂下的眼眸深沉無測。


    直到外麵刮起了細雨,蒙蒙的霧,地麵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風聲大作。


    醫務室裏沒有開燈,暗黑黑的,有種死氣沉沉的氛圍。


    閃電將天空劈成兩半。


    黑雲壓空。


    自始至終,她和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清俊刀削的輪廓若隱若現,鼻梁高挺,站在低暗的光線裏整個人周身籠罩著黯淡的光,氣質冷淡。


    季詩語的一條腿放在醫務室的床上,一條腿垂放在地麵上。


    她想起身。


    運動會已經因為天氣原因暫停了。


    沈聞俞冷靜地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按了下去,力量大得出乎意料。


    季詩語有些委屈:\\\"沈聞俞,你幹嘛.......\\\"


    他沒有說話,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就那樣詭異地看了她幾秒,安靜地有些令人發毛。


    他轉過身去,借著一點微弱的光,麻利收拾著桌子上的醫藥箱,將用完的棉簽丟進垃圾桶裏。


    沈聞俞背對著她,站著。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雨聲漸漸大了,雷聲轟隆隆撕碎白日的寧靜安詳,碎塊般的雨,大片傾斜而落。


    最可怕的,還得是現在的氛圍。


    季詩語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甚至一句話都不說。


    剛才他焦急的模樣,順流而下的汗珠,顆顆滾濕他的校服,幹淨的衣領被汗水漬黃,他的臂膀清晰有力,他身上體溫涼涼的,腦袋撞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聲擂鼓般狂跳不止。


    沈聞俞的眼睛裏的光很像黑夜裏燃起的火苗,幽暗卻又淡亮。


    \\\"季詩語,\\\"他看向她,聲音說不出來的冷靜,\\\"我現在去找把傘,你在這別動。\\\"


    季詩語站起來,不顧腿上的傷口,一瘸一拐地走向他,扯動他的衣袖,表情柔和:\\\"別走。\\\"


    這令人誤會的舉動,讓沈聞俞身形一震,他迴過頭,低垂著頭看她,表情說不清的不明。


    \\\"我的意思是說,現在雨下的這麽大,你.....\\\"季詩語話還沒有說話。


    下一秒,他就捧著她的下巴,壓下頭,堵住了她的唇,將她含混不清的話吞咽了下去。


    \\\"唔..唔...!\\\"


    季詩語睜大了眼睛,滿都是震驚,雙手按住了他的手卻掙脫不掉。


    沈聞俞像是瘋了一樣拚命地往她的唇舌裏鑽,瘋狂吮吸舔舐她嘴巴裏的味道,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雙手力道仿佛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一番激烈的吻。


    差不多持續了五分鍾。


    她虛晃無力,被他吻得暈頭轉向。


    那天,沈聞俞湊在她耳邊,咬住了她的耳垂,氣息穩穩地噴灑在她的耳廓,他的嗓音磁性攝魂,包括他帶著隱約憂傷的眼睛。


    他的話裏既有戲謔,也有難得一見的溫情:\\\"季詩語,在古鎮的時候,你跟他玩的怎麽樣?\\\"


    她抬起眼睛,望進他晦暗不清的眼睛:\\\"沈聞俞,你什麽意思?\\\"


    他沒有重複。


    她吸了一口氣,重重吐出來,穩穩地告訴他:\\\"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沈聞俞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他聳了聳肩,雙手撐著身後的桌子上,氣度瀟灑隨意:\\\"我誤會了嗎?\\\"


    季詩語不想多費口舌。


    她一瘸一拐,就要開門。


    沈聞俞眉毛一跳,握住了她的一側手腕,冷聲:\\\"幹什麽去?外麵下雨了。\\\"


    季詩語掙脫開他的手,看也不看他,朝門外走去。


    冷清的雨味撲麵而來。


    兜進了她渾身上下的衣服裏。


    醫務室在一棟小樓裏。


    樓上是一些任課老師的辦公室。


    她順著走廊,來到門口。


    雨水打在玻璃門上,滑落,霧霾很重,雷聲大作。


    沈聞俞去樓上的辦公室裏借了一把傘,遞給了她,蹲下身,示意她上來。


    眼下的雨根本不會停。


    季詩語隻好硬著頭皮,小心地摟住了他的脖頸,雙腿被他擔著,背了起來。


    她撐著傘,舉在他的頭頂。


    路麵上洶湧的積水波瀾起伏,他的鞋子全部濕了。


    混亂不清的雨聲裏,他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麽。


    她將傘壓低,將臉湊近他的嘴巴。


    \\\"傘往前一些,不要淋到傷口。\\\"


    季詩語點頭,照做了。


    就這樣,迴到了教學樓。


    他的褲腳濕透了,拖遝著沉甸甸的步子。


    林小夏站在教室門口張望,麵色凝重。


    她一眼就望見了沈聞俞背著季詩語走過來。


    林小夏笑容亮了,她喊著沈聞俞:\\\"沈聞俞,可算找到你了,剛剛班主任找你呢!\\\"


    沈聞俞根本沒有理會她,蹲下身,放下季詩語。


    林小夏麵容僵硬,臉色難看,嘴巴嚷著:\\\"你們..你們怎麽在一起?\\\"


    \\\"小夏,人家可是男女朋友關係,你就別惦記了!\\\"


    林小夏不甘心地迴想著好閨蜜說的話,一個人走在小路上,踢著小石子,還不解氣,從地上撿起一塊濕漉漉的石頭,砸向草叢裏。


    她沮喪地坐在了亭子裏。


    林小夏歎氣連連。


    嫉妒的情緒波動太大。


    江雪去了理科尖子班。


    運動會上,她就一直注意著沈聞俞。倆個班之間隔了幾條隊伍。


    坐在觀眾席上的時候,她不走心地為自班的男生加油,注意力卻全在沈聞俞身上。


    江雪靠在欄杆上,看著牆壁上的水管往下淌水。


    她渾身濕冷冷的,可是卻一點也不在意。


    從文科班到理科班的距離隻有幾米遠,她走到他的教室前,隻需要走三十五步,第一周的時候,他的座位靠牆,第二周的時候,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很靠後的一排座位。


    所以她每次都會選擇在他教室的前門門口往後走,她懷裏抱著一摞書,揚著輕昂的下巴,故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往裏麵瞥過遠遠的一眼。


    他在食堂裏總會坐在麵朝後門的一排座位,背對著正門。


    所以她招唿著朋友,一起坐在他的背後。


    她的朋友不明其意,但是並沒有多想。


    江雪側耳傾聽著他在說什麽。


    可是人聲太多,她聽不清楚。


    她最喜歡的,就是上體育課。


    隻因為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那裏看他和其他班的男生打籃球,這其中也有自己班的男生,她不在意那麽多,她隻盯著他一個人看。


    班裏有很多男生都對她有好感,其中一個男生在搶著沈聞俞的球,一係列自以為很帥的動作下來,餘光注意著江雪,誤以為她在聚精會神地關注自己,傻笑著投了一個籃球,拋了一個媚眼給她。


    江雪被擋住了視線,微微不悅。


    運動會的時候,她拿著一瓶礦泉水,想要遞給他。


    可是發現他抱起受傷的季詩語,沒命地朝醫務室跑去。


    看著他時而奔跑,時而走動的背影,她眼裏的光熄滅,雀躍緊張的心被澆滅。


    上課,到了末尾,她會分心。


    她根本沒有想到,沈聞俞會為了季詩語,改變自己的選擇,甚至為了她放棄理科。


    她自嘲地扯起嘴角。


    她對季詩語越不滿,對江明就有多少看不慣。


    她看不慣一個個男生都為了季詩語撲湯蹈火,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季詩語惡心。


    江明好像並不認識她,可是她卻認識江明。


    無意撞見過他與季詩語在一起。


    可是季詩語一邊占有著江明對她的好,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沈聞俞對她的付出。


    真是讓人惡心。


    江雪用筆尖劃著一張幹淨的白紙,手上的動作群魔亂舞。


    她趴在桌子上,少見的情緒低落。


    一個對她破有好感的男生,走過來詢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個男生已經對她示好多次了,甚至還給她塞過情書,她已經婉言拒絕過多次了,可是這個男生難纏得很,總是揚言說會一直喜歡她。


    江雪將頭埋在臂彎裏,不耐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收起陰沉的表情,換上知性的笑,淡淡地說:\\\"我沒事的。謝謝你。\\\"


    男生看著她天使般的容貌,以及甜美的笑容,馬上點了點頭,傻嗬嗬地笑,摸了摸後腦勺:\\\"你沒事就好,奧,你要是不舒服的話,你跟我說,我我..\\\"


    男生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靦腆地笑笑。


    \\\"我沒事的。你去忙吧。\\\"


    江雪壓製著不耐煩,微笑著。


    男生走後。


    江雪給沈聞俞發了條消息。


    她還是不想放棄。


    她舍不得放棄。


    \\\"沈聞俞,在新的班級過的怎麽樣?我有一道英語題不會,周五放學後你可以給我講講嗎?\\\"


    她點了發送,等待著消息。


    在晚上的時候,十點鍾。


    宿舍樓全都熄燈了。


    她目不轉睛地在被窩裏等消息。


    失敗的概率很大,可是她還是抱著僥幸心理。


    沈聞俞:\\\"抱歉。我可能沒有時間。你哪道題不會,我可以打字講給你。\\\"


    江雪閉上眼睛,關掉手機。


    那次從家裏逃出來後,她就沒有再迴過家了。即便許美琴打電話催促過她,她也擺明了態度——不想迴。


    許美琴最近又來電話了,說江德貴的身體最近抱恙,要她這個做女兒的周末迴家看望父親。


    許美琴發話,如果不迴來,就不要再姓江了。


    許美琴揚言,要把她從族譜中剔除。


    江雪冷笑,求之不得。


    在宿舍裏,季詩語能明顯感知到林小夏對自己的敵意。


    季詩語迴到宿舍後,林小夏會立即換上不悅的神情,聊的正火的氣氛瞬間冷了下去。


    林小夏從來不與她主動交流。


    隻有輪流值日的時候,偶爾對她說上一兩句話,但也隻是自顧自地幹完自己的值日,從來不拖泥帶水。


    這一切的原因,林小夏的閨蜜知曉:林小夏暗戀沈聞俞。


    \\\"我,我不可能喜歡沈聞俞?!他有什麽好的,不就是,長得帥,討女孩子喜歡嗎?\\\"


    林小夏嘴硬強力狡辯。


    可是心虛的表情下藏著對沈聞俞的愛慕。


    \\\"得了吧你,喜歡就去追啊!\\\"


    林小夏閨蜜大聲說。


    林小夏生怕被人聽見,趕快捂住了閨蜜的嘴巴。


    倆人在水房裏說的秘密,全被前來接水的季詩語聽見。


    她本想逃,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剛要掉頭。林小夏與她的閨蜜就從水房裏出來了,碰見了季詩語。


    這下尷尬了,還不如不走。


    比季詩語更窘迫的是林小夏。


    她的太陽穴凸凸跳動,手上的水杯裏的水晃灑了一地。


    事後,林小夏窮追不舍地跟在季詩語身後。


    她上前,拽住季詩語的手,羞紅了臉:\\\"你剛剛都聽見什麽啦?!\\\"


    \\\"沒...\\\"


    \\\"沒聽見你跑什麽呀?!\\\"


    林小夏覺得季詩語在背地裏嘲笑她,眼圈紅了,急切地拽著她的手腕,讓她把話說清楚。


    季詩語淡然道:\\\"我確實聽見了。我不會說出去的。喜歡不喜歡的,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


    林小夏看她這副態度,更是惱羞成怒,罵起來:\\\"你清高什麽呀!沈聞俞不就是喜歡你嗎?!你裝什麽呀!\\\"


    她哭了起來,鬆開季詩語,一個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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