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步履緩慢,一句話也不說。


    推開門,季詩語在玄關處換鞋,隨後直接進了房間的門。


    夜晚,靜悄悄的。


    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拾起衣物隨意披在身上,鬼使神差走到了陽台上。


    “你好像很喜歡抽煙?”


    季詩語淡淡出聲,看了眼靠在陽台的一角慢條斯理抽著煙卷的江明。


    江明的手自然地捏著半截煙卷,目光遲緩,還是那副冷然的模樣。


    “怎麽還不睡?”


    江明瞥了眼沉浸在涼風裏的女孩。


    季詩語托著腦袋,歪著頭,凝視著密的透不過一絲風的浩瀚夜空,似是漫不經心,卻又沉重:“江明,如果換做是你,你喜歡了很久的一個女孩,突然向你表白了……”


    季詩語迴過眸來,盯住他平靜無波的臉:“你會答應她嗎?”


    江明雙手倚在欄杆上,眼睛裏有一絲異樣,卻又被他很好地遮掩了過去:“當然。既然是喜歡的姑娘,為什麽不能勇敢在一起?”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季詩語八竿子打不著,突然冒出來這一句。


    江明手指間夾住的煙灰四處飛散,他放到嘴邊細細啜了一口,吐出煙霧,淡然道:“沒有。”


    周六,天氣晴朗得沒有一絲皺紋,碧色天空裏徐徐冉起一隻沙燕風箏,自在飛過川流。


    沈聞俞的電話吵醒了睡夢中的季詩語。


    她伸出手,還處在迷迷瞪瞪的狀態,雙眼睜不開,隻能眯著眼睛,勉強滑到接聽鍵。


    “下來。我在你家樓下。等你,去露營。”


    沈聞俞一字一句壓著牙。


    季詩語即刻從床上彈起,這才想起還有這一檔子事。


    她一邊掀開被子,一邊道:“好,我先去收拾一下。”


    沈聞俞站在一片樹蔭之下,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她把這件事幹幹淨淨地忘了!


    出了房間門,江明站在門側,一目了然。


    “你要去哪裏?”江明慵懶。


    “去露營,你去不去,今晚可能不會迴來。”


    “去。”江明不假思索,沒有一點遲疑。


    雖然有些意外,但是季詩語顧不得那麽多了,衝進衛生間動作迅捷整理了一下儀容,又跑迴房間整理了一下行李。


    “帶點零食、風油精、創可貼,哦,還要帶個急救包。”季詩語忙不迭,一件一件往背包裏裝。


    沈聞俞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打電話催了好幾次,過了四十多分鍾,終於看見季詩語慢慢悠悠從門道裏出來。


    隻是……身後怎麽還跟了個……江明?


    沈聞俞瞪大了雙目,從摩托上下來,叉起了腰。


    “歪,這家夥跟著來幹嘛?”


    沈聞俞挑了挑眉。


    “大家一起去嘛,江明一個人在家裏,萬一出點事。”季詩語把背包往沈聞俞身上一扔,氣定神閑。


    風和日麗的下午。


    碧海波光粼粼,海中央映著火紅純粹的暉陽,風卷起波浪,撲向邊緣,浪花一朵朵迸濺。


    陸續到的人有薑江、陸子辰、徐煙煙,意外的是周錦也來了。周錦穿著一襲白色的淡紗裙,麵容素淨白稚。


    見到季詩語,便摟了上去。


    兩人已然沒有了先前的嫌隙。


    江明遲了半個多時辰才姍姍來遲,隻因沈聞俞不願載他。


    支好帳篷後,女孩子們就站在海邊玩著沙土。


    “陸子辰,看我的無敵降龍十八掌!”周錦捧起一捧沙子灑向陸子辰。


    幾天相處下來,陸子辰早已習慣了她潑辣張揚的性子,忍住笑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陸子辰,你跟我到那邊去,我要拍照。”周錦拖著陸子辰的一側手臂,拽著他到了一邊,遞給他手機。


    周錦擺起了各種各樣的姿勢,臉上誇張的笑容快要僵了。


    季詩語跟徐煙煙在海的邊緣處光著腳丫,任由蕩漾過來的海水濡濕肌膚。


    光亮遍布在兩個人的身上,似是沐在其中。


    徐煙煙指尖淌過清冽的海水,觸摸在季詩語的臉上冰涼一片,劃過季詩語細嫩透亮的下巴。


    徐煙煙順勢挑起,揚了揚眉毛:“女人,你是在勾引我嗎?”


    徐煙煙咯咯笑了起來,季詩語推她到了海裏,鹹鹹的味道灌了她一嘴。


    “詩語,你給我站住!”徐煙煙跌撞起身,全身濕淋淋的,追逐起了季詩語。


    季詩語一轉身,背對過光,撞在一個硬實的胸脯上。


    熟悉的味道,從鼻尖蔓延開。


    她驚奇抬頭,從這個角度看到了他潔白寒意的下頜,以及他低微露出明眸的光,眼底的笑意顯而易見。


    沈聞俞穿著白色的t恤,露出一大截線條流暢的手臂,脈絡清晰。


    “怎麽,主動投懷送抱了?”


    沈聞俞微微錯愕,雙臂打開,卻不敢碰到她。


    季詩語從他的胸口挪開,跑到他的身後,拽著他的衣角,朝徐煙煙做鬼臉。


    “沈聞俞,你給我讓開!我今天要好好收拾一下她!”徐煙煙氣不過,瞪圓了眼睛。


    “不行啊,”沈聞俞勾起一抹流裏流氣的微笑,隨心至極,“不許欺負她啊。”


    季詩語鬆開了沈聞俞,奔進了帳篷裏。


    徐煙煙立刻追了上去。


    帳篷裏傳出了女孩嬉笑求饒的聲音。


    “喂,”周錦使勁晃了晃失神的陸子辰,“你是不是還忘不掉人家?!”


    話語間的占有欲很強。


    陸子辰失笑,別過了眼睛:“沒。”


    “嘁,還說沒有呢,剛剛魂都跟著人家進去了。”周錦哼了一聲,捧起了雙臂。


    沈聞俞眼神淡淡的,舒適卻又稱心,望著風浪不斷的海麵。


    他的餘光注意到了坐在一旁抱住雙腿的江明。


    沈聞俞滿意一笑。


    這個家夥也不是那種顯眼包,很好。


    他恣意走到江明身邊,盤腿坐了下來,攬上江明的肩膀,抖動了一下:“兄弟,想什麽呢?”


    江明的褲袋裏掉落出了一包香煙。


    沈聞俞異樣地看了過去。


    江明淡然地起身,撿了起來,灑然離開。


    “切。”


    沈聞俞歪了歪嘴巴。


    淨知道裝。


    夕陽從海麵上落下,刮過來一陣風,天色漸晚。


    星星若隱若現,月亮的圓影浮現在濃雲中。


    海麵變得靜靜的。


    伴著沉湎的風,棕櫚樹消隱在墨色雲端,颯颯涼風觸到身上微微清冷。


    飯後談資,眾人開始打趣起了陸子辰與周錦。


    “兄弟,祝賀你終於鐵樹開花了!”薑江把一杯果汁味的酒倒給陸子辰,意興很盛。


    周錦捂著嘴笑眯眯的,瞅了眼陸子辰,隨後解釋:“不是啦,現在還隻是朋友。以後才是男朋友呢。他現在還太小,我會等他長大的。”


    周錦攬上了陸子辰的肩膀。


    季詩語端著酒杯,慢慢晃了晃裏麵的氣泡,看著它升浮,覺得了然無味。


    她喝得有些醉了,待到大家玩的都盡興了,才晃晃蕩蕩得站起身來。


    天地萬物都在眼睛裏旋轉,扭轉成花紋轉圈。


    徐煙煙攙扶住季詩語,念叨起來:“你怎麽喝這麽多,明天醒來指定得頭疼了。”


    季詩語暈暈的,眼前不真不切,口裏開始不管不顧地嘟囔:“沈聞俞,你別碰我……”


    說完,她推搡開了徐煙煙,一個人步伐不聞地四顧亂看,“我的帳篷呢?我的帳篷呢?……”


    酒醒了之後,季詩語的意識漸漸迴到腦子裏。


    她眯起眼睛,看著頭頂的黑暗,疑惑起身。


    自己這是睡了多久了?


    旁邊是熟睡的徐煙煙,她躡手躡腳,盡量不出聲,拉開了帳篷簾。


    外麵風又起。


    可是夜空卻未被吹減絲毫惆悵。


    她將那個寂寥挺直的背影盡收眼底。


    “季詩語,你告訴我答案,不要讓我再一直這樣煎熬。”


    沈聞俞漆黑的眼眸盯著瀾墨的海麵上,耳邊是拍打的浪花聲,還有風摩擦的唿嘯。


    她站在他的身邊,注視著他隱沒在海光裏的側顏,卻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晚上,沈聞俞始終都沒能知道她的答案。他一個人就站在那裏,等了很久,不知道在等待什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周末,晚自習裏依舊是鬧哄哄的氣氛。


    “詩語,期中考試成績下來了,你覺得你能考多少分啊。”徐煙煙皺了皺眉,又歎了聲氣。


    “聽天由命吧。盡力就好。”季詩語微微一笑,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目光轉向了靠窗的位置。


    沈聞俞低著頭,做著試卷,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季詩語立刻收迴了目光,心裏窒息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感傷。


    昨晚的沉默似乎已經給了他答案,他心裏肯定多少會有一些過不去吧。


    不是不喜歡,而是不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麽。最好的身份,就是以朋友之名,陪著他。


    也許這樣,會長久一些吧。


    季詩語苦笑,心裏苦澀無比。


    他說出喜歡的那一刻,她曾懷疑,他是不是一時興起。或者說,他把友誼跟男女之情弄混了?她錯愕、震驚,卻也意外之喜。


    可是心裏始終無法放開自己,輕易地去跟他在一起。


    約定,看似是保障,其實是一種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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