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生是這群小太妹裏的老大,她不急不慢地吐了一口氣,抬起下巴,光滑的脖頸宛若一隻高貴的白天鵝,傲慢地將季詩語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看到這副情景,季詩語慌了神。


    僵持了很久,她問:“沈聞俞呢?”


    那幾個女生聞言愣了愣,撲哧笑出了聲。


    “小妹妹,你都被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一個女生冷笑。


    “你們在說什麽?”季詩語陡然睜大眼睛。


    “欸,周姐,她是不是就是打了張嬌雲的那個?”女生不懷好意看了眼季詩語,悄聲在周錦的耳邊竊竊。


    周錦這才肯正兒八經審視起了季詩語。


    這個周錦,是明中高三的學生,一頭隨意且淩亂披散在肩的淡棕色微卷長發,漂亮且端正的樣貌,遠近聞名的“惡霸”,跟沈聞俞水火不容。


    水火不容的原因,竟是因為,周錦明確表達過對沈聞俞的好感,放學後邀他去玩,沒想到卻被沈聞俞直接拒絕了。


    周錦從此對這個高一小弟弟更加欲罷不能,愛不得,罵不得。


    索性就拿他喜歡的人出氣。


    早就在明中論壇上聽聞,沈聞俞對同班女生季詩語有好感,周錦便一直想親眼瞧瞧這個季詩語究竟是何方神聖,奈何一直下不了手。


    “你,過來。”


    周錦掐滅手頭的煙,勾了勾手指。


    季詩語倒退了幾步。


    幾個女生見狀上前摁住了她的肩。


    “我靠,不帶這樣的啊!你們這是幹嘛啊,我是無辜的!”季詩語雙臂被折到身後,她簡直是蠢死了,才隻身一人來到這鬼地方。


    周錦居然被她逗笑了,覺得這小丫頭有點意思,她雙手環臂,趾高氣揚:“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這傻大姐腦子有問題吧?季詩語手腕被這個人高馬大的女生抓的生疼,骨節都響。


    “我要找沈聞俞。你們把沈聞俞怎麽樣了?我警告你們,這是法治社會……”季詩語驚駭未定,不住往身後動。


    “小妹妹,今天姐姐給你一個求救的機會,”周錦來了興致,指著手機屏幕通訊錄上沈聞俞的號碼,壞壞地一笑:“你打電話跟他求救,把自己說的慘一點,怎麽樣?”


    季詩語蹙眉,納悶起來:“沈聞俞沒來過這嗎?那他……”音調逐漸小了下去。


    周錦一目了然她話裏的意思,戲謔一笑:“小妹妹,你得罪人了知道嗎?但是嘛,你要是肯打這個電話,我就……”她嘴角笑意不明。


    新風街道淺意咖啡館內。


    坐著一男一女。


    江雪站起身,繞過卡桌,坐到沈聞俞旁邊。


    瘦弱嬌白的手臂挽住了他的一側,臉蛋靠在他的肩上,羸弱的身姿弱柳扶風。


    她纖纖五指攀上他的肩頭。


    “沈聞俞,我真的怕……”


    江雪的淚從眼角滑落,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打濕手背。


    沈聞俞胸口一滯,修長的五指觸到她柔軟的肌膚,握住她盈盈的手腕,從自己的肩上移了下來,神情淡然又潔淨:“沒事的。我在。”


    這疏離的動作代表著什麽,江雪心知肚明。


    江雪泛著淚花的眼眶閃過一絲詫異。


    江雪腦海裏閃現出許美琴的種種惡行,她咬緊了牙,抱住了沈聞俞的腰,眼神裏流出一抹不甘。


    她失去了家庭,上天不能再開這樣可笑的玩笑,讓她再失去其他的人。


    江雪一日一日看著沈聞俞一點點愛上季詩語,對自己失去了好感與關注,她就愈發恐懼失去的滋味。


    “你別離開我行不行……!”她嚎啕哭了起來,掐著他緊瘦的腰身,不肯鬆手。


    沈聞俞身形一顫,麵部繃緊。


    下午四點鍾放學後,他在校門口等季詩語。江雪跌撞著步伐地朝他跑了過來,神色慌亂,指著一個方向,唇色失色:“那裏,有一群人要找我我,救我,求你……”


    事後,江雪為了感謝沈聞俞,請他去咖啡館喝咖啡。


    沈聞俞目光沉鬱矜持,淡定自若:“舉手之勞。他們以後再敢找你的麻煩,跟我說。”


    正值夕陽,晚霞大把燃燒著一整片天空,高矮交錯的樓幢,溫柔到極致的虛幻湮沒在遙遠的另一邊,麻雀在電線上站成一排迤邐著。


    初春的天色拉下黑暗的帷幕比冬季略晚些。


    江雪從沈聞俞口袋裏掏出手機,長按關機。


    她啜泣起來:“沈聞俞,隻有你願意對我好,保護我,從來沒有一個男生對我這樣過。”


    她定定地,抬起腫的像是杏桃一樣的眼睛。


    沈聞俞抿住的唇線微開,他抬起沉鬱的眼睛看了眼外麵的天空,話裏有化不開的清冷,卻不失溫度:“嗯。不早了。”


    書包被他甩到肩上,沈聞俞起身,“這裏有些悶。我先走了。”


    江雪的大拇指與食指緊緊捏著,骨節發白,寡淡地看著窗外如火的晚霞,慘白的唇角扯起了挫敗感的淡笑。


    走到門口的少年,身形一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淡褐色的眼瞳沒有一絲情緒,他轉過頭:“如果他們再找你的麻煩,你可以再來找我。或者,求助其他人,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江雪扯出難看的笑容,點了點頭。


    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後。她走到洗手間,水龍頭裏的水傾瀉而出,撲到臉上,任由臉上的液體打濕衣服,她似乎是享受一般看著鏡子裏狼狽且不堪的自己,抬手擦掉臉上的淚,手機裏許美琴發來了短信:“什麽時候迴家一趟,有事跟你說。”


    江雪頹然,雙手支撐在洗手池邊緣,碎發四分八叉濕漉漉貼在臉蛋上。


    “到底想好了沒,磨磨唧唧的,煩死了!”周錦厭惡地看了眼季詩語,又看了看表。


    這個死丫頭倔強得很,冷持三十多分鍾了,氣勢卻一點也不輸自己,可惡!


    周錦煩躁擺擺手:“給她一點教訓,這個小丫頭片子油鹽不進啊。”


    周錦的幾個小跟班降伏季詩語這麽久,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一個兇惡的巴掌眼看就要落在季詩語臉上。


    “等一下!”


    周錦猛然擋起了手。


    “喂,死丫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把沈聞俞給我叫過來。他不是很喜歡你嗎,把他喊過來啊!”


    周錦上前劇烈晃了晃季詩語的肩頭。


    季詩語合了合嘴,欲言又止:“他不接電話啊!”


    ………………


    周錦眸光一變:“他不會是出事了吧?”


    我去你的我!季詩語心裏暗罵。


    等等,這個時候,陸子辰怎麽還不來?


    季詩語垂眼。


    陸子辰在校園裏找遍了沈聞俞,在這期間給沈聞俞與季詩語發了無數個電話,沒想到這倆貨都不接。


    無論是教室裏,還是操場,籃球場,圖書館,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沈聞俞的蹤跡。


    他迴到教學樓門口,不見季詩語。


    他揩去額頭的汗,叉著腰,腰身微微彎下,再一次給季詩語打著電話,居然提示對方已關機,而沈聞俞恰巧也是關機。


    沈聞俞走了一段路,停在路邊的花壇上,肩膀斜靠著,摸出手機,發現關機了。開機後,顯示無數個未接來電。


    什麽情況?


    他不可置信。


    屏幕上打來了一個來自周錦的電話。


    他不假思索,直接拒絕接聽。


    周錦這邊看到對方拒絕接聽,氣急敗壞,咂舌:“這,這什麽情況,又拒絕老娘?!”


    周錦瞥過季詩語,又打了一個過去,毫無疑問,又被拒絕了。長長的美甲指甲猛點屏幕,滑出痕跡,五個電話打過去,興許是沈聞俞覺得煩了,終於接聽了。


    “…………”沈聞俞靜默著,憋著胸口的怒火。


    “喂?弟弟,想我了沒?”周錦得意,眉毛挑了挑,看了眼被挾持的季詩語,仿佛是手握勝券的籌碼。


    電話那頭,冷如冰線:“周錦。你有病吧。”


    “弟弟別著急啊,你的季……”周錦頓了頓,把電話放遠了點,眯眼看向季詩語,“你叫啥來著?”


    “季詩語。”


    “噢噢,你的季詩語,在我這呢,被我抓起來了!你要不要……”周錦訕訕笑了起來,“你要不要,來看看她呀~!”


    沈聞俞身體一繃,直起身。


    “什麽?”


    周錦很滿意他的反應,點了點頭傲嬌道:“那你快點來救她哦,見不到你,我可是不會放她迴家見媽媽的哦。”


    媽媽……


    季詩語這才想起來林鳳嬌還在校外等著自己。


    這該怎麽辦呢,林鳳嬌等不到自己該著急了。


    季詩語壓著氣息:“讓我走。我有事。”


    周錦捋了捋發絲:“你什麽態度你這是!”


    “周姐,你到底是怎麽個意思啊,這把她弄到手了,又不收拾她,我們幾個在這摁著她半天了,敢情給她擱這做瑜伽呢。”一個女生鬆開了季詩語,活動起了酸痛的手腕。


    “對啊。我們也餓了,也得吃飯啊。”另一個女生也鬆開了季詩語。


    按在季詩語背上的女生也騰空了手。


    季詩語感覺身上一下輕了起來,直起了腰。


    “你們不能鬆開她啊!萬一跑了怎麽辦!”周錦往門口看,企盼著沈聞俞。


    沒把沈聞俞盼來,倒是把陸子辰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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