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雪迴頭,門從外麵推開了,他慌了:「維、維爾。」


    江維爾走進來,腳踩著地上的湯汁,眼裏平靜得過分:「你們在麟書那裏做了什麽功夫?」


    他一言不發。


    許九如幫著粉飾太平:「你誤會了,維爾。」


    她不信許九如,看著薛冰雪,再問了一遍:「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他還是不吭聲,眼裏的慌張與無措顯而易見。


    他在心虛。


    江維爾往後退,眼裏驟起波瀾,不再平靜了:「好,你們別說,我自己去查。」她大推了一把門,往外跑。


    「維爾!」


    薛冰雪如夢驚醒,慌忙追出去,拉住了她:「你別去。」


    江維爾停下了腳,迴頭,目光發燙,盯著他。


    「那你解釋給我聽。」


    他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她眼眶一下紅了。


    「你解釋啊!」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情緒終於壓不住了,「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是承認了嗎!」


    薛冰雪對她沒辦法撒謊,所以,一句話都不說。


    「你和我母親真的算計我和肖麟書了,對嗎?」等了片刻,沒有得到迴答,她眼神慢慢冷了下去,「給我一點時間。」


    江維爾走了,把薛冰雪留下了。


    方才烏雲密布的,這會兒雲散了,星星繞著月亮出來了,把半縷光灑下,江宅外的燈籠還亮著,江維爾的車已經走遠了。


    燈下,有兩個影子,一人影,一貓影。


    「喵。」


    「喵。」


    橘貓細聲叫著,像是沒有力氣。


    它的主人蹲在燈籠那一片杏黃色的光裏,用纖細白皙的手揉它的腦袋:「河西,今天你可是大功臣。」


    「喵。」


    河西蜷著趴在地上,細聲細氣地叫著,瘦巴巴的貓兒,眼睛很大。


    它的主人心情很好,溫柔地撫著它的後背,那隻握畫筆的手精緻得過分:「許九如那個老婆子,肯定要氣死了。」她笑,「活該。」


    「喵。」


    「喵。」


    原是她去送湯,在門口聽聞屋裏談起了江維爾的那位前任,她就成人之美,送了份『大禮』給江維爾。


    江家,亂套了。


    下藥一事,老太太發了話,不準往外傳,江川隻被罰了兩年的工資,很顯然,老太太是有意偏私。


    今兒個的晚飯準備得很豐盛,但江家各位主子都沒心思吃了,尤其是老太太,因為江維爾與薛冰雪的事食不下咽。


    江維開開了一壺埋了很多年的酒,與江孝林喝了一個時辰。


    「林哥兒。」


    「爸,您說。」


    父子倆在屋頂喝,沒有旁人在。江維開斟了杯酒,味兒濃,聞著就醉人。


    「你想不想要江氏?」


    江維開進了官場,素來不管家裏的生意,這倒是頭一迴,他借著酒意半真半假地提起這事兒。


    江孝林把領帶扔在了地上,不像平時總是一絲不苟,這會兒衣領歪歪斜斜的,似醉非醉:「要是我想要呢?」


    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要想的話,幫著唄。


    「維爾手裏那份動不了,她軟硬不吃,跟織哥兒又最交好,要從汐姐兒和離姐兒下手。」江維開舌頭有點大,確實喝得多了,「離姐兒野心大,得利誘,汐姐兒是藏得最深的一個,要先摸清她的底細。」


    老爺子去世的時候,把股份分成了六份,四房最多,江織又得老太太的那份,大房要奪權,恐怕再奪一份也是不夠的。


    江孝林把規矩放一邊,調侃:「還以為您隻對政事感興趣。」


    江維開一杯白酒下肚,不像平時那麽嚴肅了:「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怎麽也得上點心,在江家,若不是像維爾那樣什麽都不在乎,就得有點生存手段。」他有些微醺,甩甩頭,「你奶奶生了五個兒女,已經沒了兩個了。」


    酒杯一倒,他趴下了。


    他這酒量,還是這麽不濟。


    江孝林拿了件外套,搭在江維開肩上,又將杯中所剩的半杯酒飲盡,仰著頭看了會兒天,又揣著手機看了半天,才撥了個電話。


    沒存號碼,他手輸的。


    「唐想。」


    「喝酒了?」


    他笑:「一點點。」


    這說話的調兒,都輕飄飄了。


    唐想估摸著:「醉了?」


    江孝林不承認:「沒有。」他自吹自擂,「我酒量好著呢。」


    電話那頭,唐想剛從浴室出來:「醉了吧,你他媽一喝醉就喜歡亂打電話。」


    這傢夥很少會醉,但隻要一醉,就瞎幾把打電話。他們畢業那次就是,淩晨三點,他一個電話過來,給她唱了一小時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她也是抽風,莫名其妙地聽了一個小時。


    月亮?


    那晚電閃雷鳴的。


    「你想不想做皇後?」


    他問得莫名其妙。


    唐想待會兒還有視頻會議,沒時間跟他瞎扯淡:「還說沒醉,洗洗睡吧,掛了。」


    他沒吱聲。


    唐想等了會兒,掛了電話:冤家!


    「你要是想做皇後,」他把手機扔一邊,倒了杯酒,「我就得奪嫡啊。」


    江孝林第一次見唐想,是新生報到那天。


    他在學校門口被搶了電腦包,門口全是十八九歲的學生,沒一個出頭的,就她,追了那小賊三條街,用平底鞋把人打得鼻青臉腫。


    九月的太陽,跟烤火似的。


    她跑得渾身汗濕,劉海黏在額頭上,兩頰熱得通紅,一隻手拎著那個搶包的小賊:「同學,你看看,少東西了沒?」


    這姑娘,哪來的膽量和本事,敢一個人去抓賊。


    東西是沒少,電腦碎屏了,應該是她用平底鞋打人的時候,撞到電腦包,磕到屏了,小賊見狀,推了她一把,拔腿就跑了。


    一台電腦而已,他又不是沒錢。


    嗯,他把碎屏的電腦擱她腳下,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碎了,你得賠。」


    「……」


    唐想無語了:「同學,不厚道啊你。」


    他寫了個號碼,一併放進電腦包裏:「這是我的號碼,可以分期付款。」號碼留下,人走了。


    「……」


    唐想再一次無語。


    「喂!」她把袖子擼起來,想打人,「你哪一屆的,叫什麽?」


    對方迴頭,白衣黑褲,看上去風度翩翩,像個人:「09屆,江孝林。」


    她也是09屆,新生紅人榜上,她在最頂上,下麵就是江孝林。


    孽緣就這麽開始了。


    都大半夜了,二房一家也都沒安睡。


    怎麽可能睡得著,駱常芳心火燒得正旺:「老太太她就是存心的,為了替她的寶貝孫子攏權,故意把我們二房踢出局。」她氣得坐不住,咒罵了句,「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寶貝孫子?」


    江扶離嗤笑了聲:「要真寶貝,江川就不止被罰錢這麽簡單了。」


    一邊是左膀右臂,一邊是『寶貝孫子』,老太太偏私偏的可不是『寶貝孫子』。


    「扶離,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二房這一家三口,最聰慧的還是江扶離,一點端倪就讓她起了疑:「江川沒把我們一直下藥的事供出來,不覺得很奇怪?仔細一查就能查出來的事,為什麽要遮掩?」


    為什麽要遮掩?


    駱常芳想不出來。


    江扶離可以斷定:「江織的病很古怪,老太太更古怪。」


    江維禮也點頭:「扶離說得在理,先看看,沒準會狗咬狗。」


    駱常芳還是著急:「那股份怎麽辦?」


    江扶離沒迴答這個問題,問了江維禮一件事:「爸,扶汐的生父是誰?」


    「她母親是未婚生子,」江維禮也搖頭,「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這事兒,還有江織父母的事,都是江家的禁忌,提都不準提,應該隻有老太太知道。


    江扶離興致勃勃了:「你都不知道,看來老太太瞞得很緊。」


    十點多,江織和周徐紡吃完東西,迴了禦泉灣。


    他給薛寶怡打了通電話:「寶怡,有事要你幫忙。」


    「說。」


    江織簡明扼要:「幫我查查我的父母。」


    「好端端的查你父母幹嘛?」


    江織不解釋。


    薛寶怡就不多問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恐怕不好查,你怎麽不找南楚?」喬南楚怎麽說也是情報科的,查情報的門路多。


    江織:「你野路子多。」


    薛寶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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