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府老宅子聚集了很多人,張豈山坐在主位上,漫不經心地翹著二郎腿,他單手扶頭,神情冷漠地看向台下眾人。


    恕老夫直言,他看我們的眼神就像看一堆毫無用處的垃圾,看了髒眼,不看倒清淨。可能他真的是這樣想的吧,俺都發現他閉眼了。


    老夫、齊黑瞎、張起靈還有張海樓自然坐在小花那邊,我們來之前又是打掃衛生,又是修建墓穴,最後還去洗了個澡。


    我們走的時候吳峫也要跟來,這臭小子估計想湊熱鬧,俺把他鎖院子裏了,讓白眼狼看好他。


    我們到解家老宅子的時候,這裏人滿為患,要來的人基本上已經到齊,就等張豈山一聲令下。


    張豈山坐在主位上,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他說了一句:“他還沒來嗎?”


    他?我們自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但依據當下情況來看,那人一定尤為重要,甚至要等他到來張豈山才會下達指令開會。


    老夫掃視了周圍一眼,這裏大部分是解家的夥計,以及九爺的親戚,還有九門中人,吳老狗、霍仙姑、張馹山還有吳二白。


    這些人全部排除,張豈山口中的“他”並不在我們之中,這樣下來可供猜測的範圍就很小了。


    張豈山翹起的二郎腿放下來,他岔開腿,雙手放到膝蓋上,低聲道:“算了不必等他。”


    他嚴肅抬頭,正襟危坐道:“公布檢測結果吧。”


    解福貴聞言走了出來,他從隨從手裏拿起一個文件袋,再拿出兩疊文書。其中一疊是遺囑,其中一疊是遺囑檢測報告。


    他打開其中一疊,宣告道:“委托方:解福貴。送檢日期:1986年10月28日。樣本來源:解九爺的《遺囑》。檢測目的:確定送檢字跡是否為特定人員所寫,是否符合特定人員字跡的相關特征,以便後續的財產分配......”


    堂屋裏傳來一聲嗬斥:“直接念結果!”


    張豈山打斷解福貴的話,手指重重地敲桌台,他皺了皺眉頭,神情有些不耐煩。


    大夥看見張豈山的反應,全部都屏住唿吸,後背泛起冷汗,緊張害怕得大氣都不敢喘。


    而正處堂屋中心,被嗬斥的解福貴,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迴頭對著張豈山畢恭畢敬道:“是,佛爺。”


    解福貴的手在發抖,他直接翻到文書最後一頁,念道:“根據上述檢測和比對結果,送檢字跡與參照樣本高度相似,基本確認為同一人書寫。”


    念完後他鬆了口氣,將文書舉起來給大家看。


    堂屋裏一時間沸沸揚揚,大夥交頭接耳,對宣判結果議論紛紛。


    有的人甚至湊上去看,看文書的公章、書寫格式以及檢測機關有沒有問題。


    解福貴見此形勢沒有任何做賊心虛的樣子,而是光明正大的任由他們觀看。


    張海樓也擠上去看,我們三人待在小花身邊沒有上前。


    小花端坐在座位上,麵露擔憂,他緊緊抿住自己的下唇一言不發。


    堂屋的另一邊,吳老狗盤著手裏的核桃,說道:“那遺囑我看過,是老九的字跡,還有他的指印。”


    霍仙姑喝了一口茶,冷笑道:“是老九簽的字,但簽的是不是遺囑,就不得而知了。”


    吳老狗壓下眉頭,細細品味她說的話。


    過了一會兒張海樓下來了,他看著老夫說:“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老子都看不懂。”


    老夫過去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撫。


    張海樓靈機一動,湊過來小聲說:“唉瘋子你說是不是解福貴給檢測機關塞錢,讓他們偽造報告啊。”


    齊黑瞎讚同:“有這個可能性,海樓你真聰明還能想到這裏來。”


    解福貴那邊,來看檢測報告的人越來越少,他把文書放下來,沒有再舉著。這時老夫上前,直接把檢測報告奪過來。


    “這?”解福貴有些不知所措,他瞪了老夫一眼,然後看向高台之上的張豈山,見佛爺沒有什麽表示後,他就放任老夫上翻下翻了。


    檢測報告沒有問題,俺把報告丟在他身上,然後看見解福貴另一隻手拿著的一遝文書,又伸手搶過來。


    解福貴見俺如此隨便又沒有禮貌的行為,便直言嗬斥:“梅先生,注意言行舉止!”


    老夫沒將他的話聽進去,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解九爺的這份遺囑上。


    遺囑分為四頁,第一頁是封麵,第二頁第三頁是財產明細,最後一頁是注意事項還有簽名指印。


    遺囑最重要的內容在前兩頁上,最後一頁隻有注意事項,而簽名畫押又是在最後一頁。


    老夫不由地多想,會不會當初九爺簽字的文件根本不是遺囑,或者是他簽的遺囑不是這一份。


    他簽好後有人把這頁紙拆下來,補到其他遺囑上?


    老夫摸了摸這頁紙張,再摸了摸前兩頁紙張,俺湊近觀察,想看出點什麽來。


    當然如果隻靠摸就能摸出來的話,那是不可能的。看也看不出來,這個世界上的紙都是一個樣。


    老夫無奈歎氣,或許可以找有關機構進行紙張檢測,通過科學的手段,檢驗出最後這張紙和前幾頁紙是不是出自同一時間。


    但是具老夫所知,那個時候這門技術隻有在國外才會廣泛運用,國內隻有政府機關在用,我們並沒有使用資格。在九十年代末期,經濟和社會不斷發展,這門技術才運用到民間。


    那個時候的老夫毫無辦法。


    張豈山對著下麵嚴聲道:“子墨,你看出什麽了嗎?”


    俺抬頭,望向高台之上的那人,張豈山坐的位置太高,再加上他趾高氣昂姿勢,以老夫這個視角來看,隻能看見他的下巴和鼻孔,還有鼻孔裏麵鬱鬱蔥蔥的鼻毛。


    老夫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直接脫口而出:“佛爺,你該剪鼻毛了。”


    張豈山:......


    此話一出,舉世震驚。剛才還嘰嘰喳喳吵成一片的堂屋瞬間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俺,老夫被盯得不是很自在。


    齊黑瞎和張海樓在偷笑,張起靈反應淡淡。


    小花額頭冒出冷汗,他震驚於老夫的無禮,當著張豈山的麵直言不諱,完全不給佛爺麵子。九門裏,不,乃至整個沙城,沒人敢這樣對張豈山說話。


    吳老狗無語扶額,他感到一陣頭疼:“梅子墨那瘋子,說話不看場合的嗎,居然當眾討論佛爺的鼻毛,真不給人留麵子。”


    霍仙姑反倒很高興,她對張豈山向來沒有尊敬可言,幾十年前那場九門清洗活動,就已經支配完她對張豈山所有的好感。


    迴到老夫這邊,俺被大家赤裸裸的視線包圍,感覺有些不自在,拿著遺囑不知道該做什麽。


    張馹山發話了:“梅子墨,你究竟想說什麽。”


    聽副官的語氣,他不是很高興,隻不過他向來看老夫不順眼,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俺也見怪不怪了。


    老夫咳嗽兩聲,直言道:“俺是想說,這遺囑可能被拆解合並過了。諸位請看,關於遺囑的重要內容都在前兩頁,而簽字那頁的內容卻可有可無,所以俺猜測這是一份拆解合並的遺囑,前兩頁的遺囑內容,九爺可能根本沒看過。”


    此話一出,又是一片喧囂,夥計們交頭接耳,一個個麵露震驚。


    “說得有道理,可能九爺簽字的根本不是遺囑,他們把簽字的那頁安在遺囑上麵了。”


    “我就說嘛,九爺怎麽會讓他堂弟管主家事務,直接給親孫子不就可以嘛。”


    “可是解雨辰才多大點,他管得了盤口嗎?”


    “但九爺也不會把家業給別人打理啊,他爺爺的,解福貴是誰啊,我在解家幹二十年活了,都沒聽說過這個人,九爺一死,這人就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還說要接替小九爺管家業,神經病。”


    場麵一片嘩然,解府上下亂成一鍋粥,夥計們的反應各異,但大多是站在老夫這邊質疑遺囑的真實性。


    畢竟解府之前根本沒解福貴這個人,他突然出現,拿著所謂的遺囑,說解府歸他管,自然會有人起疑心。他才剛擔任理事不久,在九門尚且站不穩腳跟。


    “你血口噴人!”解福貴臉漲得通紅,可能是緊張的,也有可能是委屈的。


    他指著老夫鼻子破口大罵道:“你說遺囑是被人動了手腳,證據呢?就憑你兩三句胡言亂語,還有說不通的狗屁證詞,誰會信?這是解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三道四!來人,把他給我轟出去!”


    幾名夥計上前,老夫穩如泰山,絲毫不懼。


    就在他們要拉扯老夫衣袖時,三個人出現俺麵前。


    黑金古刀出鞘,鋒利的光芒猶如箭矢,恍然越過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裏,大夥被刺激得閉上了眼睛。


    他們突然出現,並且毫無征兆,突如其來氣場猶如排山倒海,黑沉沉地壓上來,所帶來的恐懼感震撼人心。


    夥計們嚇得發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解福貴嚇破了膽,顫顫巍巍道:“你,你說是假的,你要怎麽證明遺囑是假的,總不能靠你剛才說的話吧,要拿出實質性的證據才行。”


    說的倒挺有道理,隻不過老夫不會陷入自證陷阱,而是把問題拋給他。


    “俺不需要證明它是假的,但你需要證明它是真的。”


    解福貴皺眉,他圍繞著四周看了一圈,然後又望向高台上的張豈山,見佛爺沒有表示,他又重新看向俺。


    眾人似乎都在等他,解福貴神情一時間有些難堪。


    場麵很僵硬,就在這時,一個不速之客來了。


    “佛爺,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說這話的,正是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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