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猶如一幅潑墨山水畫,蒼茫的山穀被沉寂的夜色包圍,唯有山間迴蕩的腳步聲和士兵們輕微的唿吸聲打破了這靜謐的氛圍,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宋毅騁立刻停下腳步,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前方,老周見狀,輕輕揮揮手,身後的家丁迅速護在宋毅騁身前。


    “將軍不必緊張,是我。”


    這時候前方走來一個魁梧的男子,身高足足有七尺,體格健壯,肩膀寬闊,借著月光宋毅騁清晰的看到他裸露在外的厚實肌肉,其內一定蘊含了無窮的力量。


    看到他身上並沒有帶武器,宋毅騁推開親衛,走到隊伍前麵,“你是何人?”


    宋毅騁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漢字,他的雙手寬厚有力,掌心粗糙,布滿了繭子,應該是長年累月使用弓箭和獵槍磨出來的,他的臉龐剛毅,鼻梁高聳,下頜方正,眉毛又粗又黑,猶如兩把墨色的刀片,那雙眼睛,猶如夜空中的星星,明亮而堅毅。


    “我叫林天力。”


    “你會官話?”


    “會。”


    “好,既然你能現身,說明你想通了。”


    林天力的確是土生土長在這裏的一名獵人,他家世代以狩獵為生,從小他就跟隨父親學習狩獵技巧和野外的生存知識,但是父親早喪,他打小就是一個人承擔起來家裏的生活擔子,正是如此,他也練就了一身的本事,除了弓箭射擊技巧,同時也練就了各種狩獵技巧,包括跟蹤、陷阱設置,他還精通各種獵物習性,懂得如何尋找和利用野外資源,並且作為一名優秀的獵人,野外生存知識,草藥的辨別與使用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不過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去年他母親剛給他張羅了一門親事,還沒等抱上孫子也撒手人寰,隻剩下他和妻子過活。


    林天力家裏雖說隻是獵戶,但卻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交稅,倒不是不用交稅,而是沒人收了,從幾十年前的大月國開始,許多雜色稅收,諸如對獵戶與漁民的稅課已經無法征收,原因很多,不管是哪一種,反正他們是不用交稅了,也不用服勞役,也正是如此,大概他爺爺的爺爺那一代就開始攢一些識字的書本,每次進城也都會去找人學著識幾個字,積少成多,這傳統倒是留了下來,雖然他家的學問不至於能看懂四書五經,但是白話的故事話本那都是沒問題的,總算不屬於文盲了,而且他祖傳的好習慣還有一個,就是打獵的心得也都會記下來,正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也正是林天力能成為一個優秀獵人的前提。


    “宋千戶,今天伏擊你們的人我知道在哪兒。”


    “嗯?好,對方什麽情況,了解嗎?”


    “領頭的叫呂濤,他是二當家,就是他帶人伏擊的你們,他們大當家的叫武大定,他們約有500來人,就躲在前麵5裏外的武當山道觀。”


    “你為何如此的清楚?”宋毅騁目光凝視著麵前的漢子。


    “他們就是殺害我妻子的兇手。”


    “什麽!”


    “我不會看錯的,我已經暗中跟蹤了他們很久了,一直在找機會報仇。”


    “知道誰是主使嗎?”


    “就是那個二當家的,呂濤。”


    “你確定?”


    “化成灰我也認得。”


    “好,他們內部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


    任何人永遠也不要低估一個身負血仇之人的決心和忍耐力,這仇恨將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負擔,同時也可能是驅使他前進的力量,林天力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武當山上潛伏偵察尋找報仇的機會,但是,幾百人的流賊龜縮在道觀裏,哪哪兒都是人,他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他不怕死,隻要能殺死仇人,就算自己也死了,他也能心安的下去陪自己的亡妻,但他不能保證在動手之前不被發現,不能保證一擊必殺,他就要繼續潛伏尋找機會,這是他作為一個獵人養成的習慣,隻要有足夠的耐心,總有機會的,正是如此,林天力對道觀裏的流賊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好,林兄弟,報仇之後有何打算?”


    “不知道,天大地大,隨遇而安吧。”


    宋毅騁知道這人啊,不能沒有夢想,一旦一個夢想實現了,就會陷入空虛,林天力就是這樣,他現在滿頭滿腦子都是報仇,可如果一旦報了仇,他也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林兄弟,我走過很多地方,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他們不是獵人,沒有本事,他們隻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沒有能力尋仇。”


    “宋千戶,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大仇得報,我願意投入你的麾下,絞殺賊寇,為民報仇。”


    “林兄弟大義。”宋毅騁的確是看中了這林天力,稍加培養,定然也是一個合格的百戶將官的材料,本身就是個有本事的,隻要多帶帶兵,有了經驗,一個百戶,不在話下。


    任何時代最重要的是什麽,是人才,尤其是這古代,在軍事領域,一個優秀的將官對一支軍隊的影響更是不可忽視,合格的將官更是一支軍隊重中之重,既然這林天力在個人素質上非常強悍,宋毅騁自然不想錯過,但是林天力要想成為一個合格將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起碼來說,思想上要好好的把控。


    “老周,讓閔之轍過來一下。”反正是行軍路上,林天力帶著他們在小路上悄悄的往前摸著,這裏離著流賊據點還尚遠,還沒有他們部的明暗哨,不必過於擔心。


    “千戶,您找我?”


    “之轍,何千張這個人怎麽樣?”


    “迴千戶,何千張他這個人…”閔之轍聽到宋毅騁這麽問,知道這有可能是要提拔何千張了,而且應該不止於小旗官,如果是讓他重組他們小旗的話,宋毅騁不會單獨叫他來問,畢竟他們小旗隻剩他一個了,按道理,由他升任小旗官自然是理所當然。


    “何千張,原是江北人,家裏很窮,是別人家的佃戶,以租種田地為生,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不過前兩年,他們那裏遭了瘟疫,何千張家貧,無錢醫治,父母皆亡於瘟疫,剩下他們姊妹三人實無力操持地裏的活計,可這地裏的莊稼不等人,眼看租子交不上,主家又催的緊,聽說要拿他姐姐和妹妹抵債,沒辦法,何千張連夜就帶著姐妹二人逃了,最後是流落到咱們南匯,也幸得千戶招兵,這才進了咱們千戶所。”


    “嗯,倒是坎坷。”


    “是啊,如今這世道,百姓活著已是艱難,是真的病不起啊!”


    “平時為人如何?門風如何?”


    “迴千戶,很是積極好學,他經常去聽咱們鎮撫龐資的識字教育課,就算不輪到他們小旗,他也是得了空兒就要去蹭課。”


    “武藝呢?”


    “這個倒是差些,在普通士兵中也隻能算是中下等,畢竟歲數小,以前家裏也窮,吃喝跟不上,以至於身子骨弱,不過現在好多了,在咱們千戶所不愁吃喝,倒是長壯實了不少,不過,腦子倒是好使的很。”


    “嗯,這樣...”林天力在前麵帶路,老周見宋毅騁問閔之轍話,自不然的就讓親衛們稍稍拉開距離,給他們騰出談話的空間,宋毅騁見隻老周在側,這才小聲的說道:“我打算讓何千張給林天力當個副手,你覺得可行麽?”


    “何千張腦子還算靈光,能得千戶賞識提拔,自是他的造化,他當是無二話的。”


    宋毅騁也是見到林天力之後,才突然有了這個想法,他要單獨成立一支偵察兵隊伍,林天力這獵人的天生嗅覺就很強大,又有耐心,很符合潛伏偵察,敵後破壞的要求,而聽閔之轍說何千張又好聽龐資的課,那必然是逃不過龐資這個洗腦專家的洗禮了,隻要再加以培養,也能是個合格的副手,這支隊伍,人不要多,先搞出來一個總旗的編製試試水再說。


    宋毅騁正思慮間,隊伍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林天力半貓著腰來到宋毅騁跟前,“宋千戶,快到了,翻過這個山頭,就是道觀的背後。”


    宋毅騁抬頭一看,眼前這山頭高倒是不高,陡也不算陡峭,隻是沒有路,也沒有大樹之類能借力的地方,這要爬上去可能不太現實啊!


    “上去的時候,要小心點,上麵有一明一暗兩個哨位。”


    “啥?”宋毅騁很無語,“我說大哥,這怎麽上去啊!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有這本事呢?”


    “千戶,隻要在軍中再找一個好手,跟我一起攀岩而上,處理了哨兵,到時候,放繩索下來。”


    宋毅騁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這處山頭,的確是攀岩的好地方,可那是對於愛好者來說的,他們可不行,還帶著武器裝備呢!“老周,下去問問代因、藤百和麥雷,找個有把握的來。”


    “老爺,沒有比我們三個更厲害,更有把握的了。”不大功夫代因、藤百和麥雷就聯袂而迴。


    “也罷,你們仨跟著林天力一起上,兩兩一組,小心些。”


    林天力招唿三人蹲到一起,借著月光,在地上開始畫起來示意圖,將山上的地形,哨位,他們上去後怎麽做都細細的講出來,聽的宋毅騁一陣感慨,這林天力果然心思細的很,連上麵哪裏有樹,哪裏有石頭都記的一清二楚,是個幹偵察兵的好材料。


    四人商量已定,開始整理裝備,脫掉礙事的盔甲,放下兵器,隻帶一把匕首,背上一捆細繩,這細繩重量輕,等他們上去後,扔下來,再把粗的拉上去,粗繩才是後麵的士兵上山用的。


    “接著。”宋毅騁把自己的匕首扔給林天力。


    林天力接過匕首,拔出來細細的摩梭著,他讚歎道:“好東西。”


    宋毅騁讚同地點了點頭,這當然是好東西了,他看到林天力用匕首在手中把玩的樣子,非常熟練,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自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嗎,“很適合你,送你了。”


    “多謝千戶饋贈之恩,我必將用此匕手刃仇敵。”


    懸崖之上的是四個舞者,攀岩不一定需要多大的力量,技巧比力量更重要,他們以獨特的技巧和超凡的耐力不停的向上而去,每一個旋轉,每一個翻騰,都像是對懸崖的挑戰,宋毅騁抬著頭一直關注著他們,雖然相信他們的能力,但也不免捏把汗,畢竟這可沒有什麽保護措施,一旦失誤,沒有第二次重來的可能,摔下來,不死也殘。


    “趴下!”當先上去的林天力,一把將剛登上峰頂的麥雷撲到,“噓,情況有變!”


    迴過神來的麥雷,抬頭一看,前方不遠處,居然有一隊人打著火把,似乎是夜間的巡邏隊。


    “不是說隻有一個明暗哨嗎?怎麽?”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怕你們報複加強了巡邏吧,畢竟今天他們可是剛剛劫殺了你們的人。”


    “嗯,有可能,摸迴去,代因和藤百馬上就上來了,別暴露了。”


    已經到了後半夜,山頂之上可以說寒冷無比,一處低矮的草棚,四周都放著不少茅草,這裏就是流賊的山頂哨所,此時棚中的四個人有些瑟瑟發抖,太冷了,而且不許生火,如果不是草棚搭的低矮,擋住了大部分山風,溫度會流失的更快,他們兩兩一組,對著麵斜靠在一起。


    “這倒黴催的,今天本不該我放哨的。”一個麵相老實的漢子摟著他的長矛,靠在茅草上,半咪著眼,不停的抱怨著。


    “哎,沒辦法,誰讓那錢二生的好命,他姐姐讓七當家的看上了,我們啊,沒後台,可不使勁的折騰我們,我已經放了兩天哨了,昨天也是我。”


    “行啦,你倆人少說兩句吧,讓人聽了去,可沒個好。”


    “我說,你們仨,後悔不?”


    “後悔還能咋地。”眯著眼的漢子,這時候也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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