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罰你,處罰你,我的孩子能迴來麽?”林雲兒聲音沙啞,哭得太久,傷了嗓子,她緩緩地坐起來,白色的衣裳,蒼白的臉,慘白的唇,淩亂的頭發,眼神極度的絕望和淩厲,看起來很像一個索命女鬼,春桃就抬頭稍微看了一眼從匆忙地把眼睛垂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害怕得顫抖,身子抖得厲害,連跪著都感覺跪不穩,林雲兒那淩厲冰冷的眼光,看得她牙齒直打顫。


    好可怕,好恐怖的感覺……


    那冰冷的感覺,從腳底一直竄到頭皮……


    林雲兒踩著地板,腳步有些虛浮,她眼光淩厲而混亂,緩緩地低下身子,抓著春桃的衣襟,雙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表情猙獰扭曲,眼光狠毒而陰辣,孩子枉死,她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抓起來陪葬。


    “側妃娘娘……饒命……咳……咳……饒命啊……”春桃瞳眸暴睜,血管中的血液迅速流動,一種臨近死亡的陰冷抓住她的咽喉,她似乎嗅到死神的身上的冷氣,春桃掙紮起來,“側妃娘娘饒命啊……”


    林雲兒柔柔弱弱的,力道卻不小,人的潛力可以無限製發掘,孩子的死讓她悲傷過度,愧疚,愧恨,憤怒,不甘,絕望……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浮上來,激起她最深沉的恨,她怨恨老天爺的不公……為什麽這麽殘忍地對待她。


    “側妃娘娘……咳……咳……”求生的本能讓春桃也顧不上主仆之分,在死亡邊緣遊走,哪還顧得上許多,一腳狠狠地踢在林雲兒的肚子上。林雲兒剛剛小產,肚子是最禁不起折騰的,被春桃一踢,疼得她蹙眉,掐在春桃脖子上的手鬆開,倒在一旁痛苦地呻吟。


    春桃一得自由,連滾帶爬遠離她,伏在地上,貪婪地唿吸著清新的空氣,一個呻吟,一個咳嗽,主仆兩人都狼狽不堪……


    林雲兒捂著肚子,倏然迴頭怨毒地瞪了春桃一眼,大罵道:“死奴才,你吃了豹子膽了不是,敢踢我?”


    春桃害怕得縮縮肩膀,這個侍女雖然一肚子壞水,為人也尖酸刻薄,此刻看見林雲兒就像老鼠看見貓,害怕得不得了。她吞吞口水,猶豫了一下,爬過去,抓著林雲兒裙擺,哭著哀求,“側妃娘娘,饒了奴婢吧,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有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要掉包了,奴婢冤枉啊……側妃娘娘……饒了奴婢吧!”


    “混賬,如果不是你辦事不力,事情會搞成這樣嗎?給我滾開!”林雲兒氣得一腳狠狠地踢開她,撐著床柱站起來,坐到床上去,冷冷地看著春桃匍匐在地,眼光有怨恨,也有惱怒和不屑,“沒出息的奴才!”


    春桃敢怒不敢言,當她的貼身侍女,被她打罵慣了,現在更是不敢說什麽。


    蕭絕早就愛上蘇蘇的事情,林雲兒早就知曉,她經常聽到蕭絕在夢裏喊著柳雪瑤的名字,心中就嫉妒得發狂,也知道自己隻是柳雪瑤的替身而已。而後來,有好幾次,她聽到蕭絕喊著蘇蘇的名字,從那以後,怨恨就像一顆種子在心裏生根發芽。


    後來懷孕之後,她以為能留住蕭絕的眼光,而沒想到蘇蘇也懷孕了,這件事對她的衝擊非常大,有好幾次,真的好想擰斷葉雲蘇的脖子,狠狠地擰斷……


    她好不容易才有幸福,又怎麽能讓被人搶走,她巴不得葉雲蘇能永遠地消失,消失在她和蕭絕麵前。


    好幾次想要下藥毒殺她的孩子,她知道蘇蘇有哮症,身體非常虛弱,小產對她的身體一定非常不好,說不定母子兩人都會命喪九泉,那就一了百了,她再也不用擔心。


    可她不敢!


    林雲兒隻是被妒忌蒙蔽了眼睛,畢竟是殺人,她從來沒有殺過人,說不害怕是騙人的,而且她也是母親,下藥害別人的孩子會給孩子造孽的,她很迷信這個,所以一直沒有下手。


    今天看見蕭絕和葉雲蘇共騎一匹迴來,而蕭絕在殿中明顯的醋意讓她意識到,蕭絕對葉雲蘇的愛已經越來越隱藏不住,若是再不下手,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人奪走。


    恨意和妒忌如魔鬼般,進駐她的心靈,染成一片黑暗和冰冷。


    她知道紫靈每天都會幫蘇蘇煎藥,她檢查過藥渣,發現也是安胎藥,她故意讓春桃也在那個時間段去煎藥,故意挑釁紫靈,兩人爭吵不斷,廚房油煙又大,脾氣也自然會變得暴躁,不願意共處一室,春桃偷偷迴來看火的時候,就在蘇蘇的安胎藥裏下了藏紅花。


    所有的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蘇蘇一直瞞著蕭絕懷孕一事,很容易讓蕭絕認為是她不想要孩子,然後喝下墮胎藥,就算她們知道隻有紫靈和春桃在廚房,那她們又不知道葉雲蘇懷孕,自然不會下藥去害她。


    計劃得很周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藥竟然被人掉包了,她喝下了有藏紅花的那碗藥,小產的時候,她還措手不及,外房的侍女就驚慌失色去找蕭絕,她和春桃匆忙之間,隻得把一切都嫁禍給蘇蘇。


    明明知道不是她,一時之間她的想法隻是她的孩子沒有了她什麽都沒有了,蘇蘇也不能太好過,嫁禍不成也要讓她惹上一身腥,而沒想到到後來戲劇性的出現一位叫阿剛的證人來指證紫靈。她就順手推舟,大演苦情戲,先要借蕭絕的手除去葉雲蘇。而如玉,日後再慢慢收拾,為她的孩子報仇也來得及。


    “側妃娘娘,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奴婢也沒想到玉夫人會換了湯藥,側妃娘娘,現在怎麽辦?如果玉夫人把這件事告訴王爺,我們就死定了!”春桃心有餘悸地道,一臉驚慌。


    “沒用的奴才!”林雲兒冷冷一喝,眼光陰鷙,“她現在和我們同一條船上,她要揭發我們,她自己也跑不了,這個賤人,我以後一定要把她淩遲處死!”


    林雲兒陰寒地發誓,正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一聲恭敬的女聲,“側妃娘娘,如玉夫人求見!”


    夕陽西沉,月上柳梢,清白的月光如神女的潔淨的光芒,輕輕地籠罩在王府上空,繁星點點,蒼穹如巨大的怪獸,睜著冰冷詭異的眸子,冷冷地俯視大地,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中,不見蹤影,暗色把所有的罪惡和醜陋都掩飾在它的色彩下。


    如玉嬌柔的身子站在桃花林中,眼光似乎飄香遠方,好似在迴憶著什麽,眼神有快樂,有仇恨,有酸澀,有惆悵,心沉浮在冰冷的海洋中,隻有徹骨的冰冷。


    “少宮主,宮主讓你早日迴宮!”一名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影落在她身後,無聲無息,落地並未驚動一片樹葉,其內功修為非同一般。


    “知道了!”如玉的聲音沉靜而安詳,臉色如玉,在青白的月光下,如一尊毫無瑕疵的玉雕,她舉手投足間都露出一種自然而然的領袖風度,讓人望而生畏。


    之前偽裝的那位哀怨憂愁的少女並不存在,仿若南柯一夢,早就破碎了,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西門如玉,幽靈宮的少宮主。


    “少宮主,既然你恨蕭絕殺你全家,為何不直接殺了他,一了百了,什麽仇都報了!”身後的黑衣人猶豫了片刻,沉聲問道。


    如玉翩然一笑,姿態瀟灑而放縱,月色下如率領百萬兵馬兵臨城下的鏗鏘紅顏,風采照人,“仇恨就像一顆枯萎的樹,在心裏紮根的越久,想要殺人的**就越淡,殺人並不是最好的報仇方式,讓他生不如死,才是我西門如玉的目的,這個世界上,最銳利的殺人武器,是感情,感情可以殺人於無形,能讓他痛不欲生。”


    “屬下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迴去告訴宮主,近日內,我便會迴宮,讓她放心!”


    “是!”鬼魅的黑衣人應了一聲,迅速地消失在桃花林中。


    如玉淡淡地抬頭看看天上的月光,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知道,蕭絕已經深愛蘇蘇,也知道,蘇蘇會利用假死藥離開蕭絕。以她的聰穎,蕭絕下一步會做什麽,她早就猜到了。若是能讓蕭絕以為是他親手殺了蘇蘇,那就太完美了。


    蘇蘇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王府,而她也達到她複仇的目的,讓蕭絕一生痛苦,還有什麽比這更激動人心呢?


    光是想象那種場景,就讓人覺得興奮啊!


    “蕭絕,好戲就要上演,欠我西門家的,不是死就能解決的!”啪一聲,隨著衣袖而動,桃花枝應聲而斷……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片刻,梧桐苑裏,一張字條淩空射入蘇蘇的床柱上,蘇蘇一驚,拿下字條,是如玉寫給她的,上頭寫著,“今晚行動!雲烈字。”


    蘇蘇心中一沉,按計劃,應該是四天之後才會服下假死藥,雲烈安排好一切出城,難道他也知道王府有變,讓她提早行動麽?


    這個字跡的確是雲烈的,而且隻有他們兩人知道這件事。


    蘇蘇拿著那顆假死藥,思考著要如何更加完美逃過蕭絕的眼睛,稍微有些差錯就會萬劫不複。


    同樣的夜裏,書房裏,蕭絕負手而立,清白的月光淡淡地籠罩在他的臉上,蒙上一層堅毅的朦朧色彩。高大挺拔身體在黑暗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的沉重還有壓迫,空氣如有實質的網,把一切都緊緊地束縛住。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幾度風起雲湧,最終所有的罪證都指向蘇蘇,為了安撫林雲兒的情緒,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把紫靈關進地牢。


    至今,仍在思考著究竟誰才是下藥之人,他心裏已經隱約猜得出事情的大概,卻苦無證據,如玉是何許人也,做事滴水不漏,怎麽可能讓人抓到把柄。


    門輕輕地敲響兩次,蕭絕迴身,收去一臉的嚴肅,沉聲道:“進來!”


    進來的是一位很年輕的侍衛,十分俊秀幹練,他叫林俊,是蕭王府的護衛隊長,蕭絕非常信任他。


    “那丫頭怎麽樣?”他一進來,蕭絕就沉聲問道。


    林俊恭敬地應道:“迴王爺,紫靈在地牢裏一直說她是冤枉的,不關王妃的事,求王爺明察!”


    蕭絕嗯了一聲,心中有些了然,林俊猶豫了下,道:“王爺,恕卑職直言,王妃不像是會下毒的人,王爺為何要關著紫靈姑娘?”


    “有些長進,可惜還不夠!”蕭絕讚許一聲,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本王將計就計,將這個下藥之人引出來!”


    “不知道王爺有什麽好計謀?”


    蕭絕冷冷一笑,想在他府中為所欲為,哪那麽容易,“我讓你煎的藥,好了麽?”


    林俊瞳眸一睜開,倏然點點頭,蕭絕唇角一勾,“拿著藥,去梧桐苑!”


    “是!”


    梧桐苑中,敏兒在外殿聽到腳步聲,匆匆忙忙地往外一看,看見蕭絕帶著林俊過來,林俊手裏還拿著一碗藥,敏兒大驚,跑進內堂,喊了一聲,“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王爺來了……”


    蘇蘇將假死藥一收,藏入袖子中,疑惑地蹙眉,“他來做什麽?”


    “小姐,我看見林俊手中拿著一碗藥,小姐,我好怕,會不會是……”敏兒驚恐地睜大眼睛。


    蘇蘇凝眉,眼光也露出一抹不安來,蕭絕是認定她就是下藥之人麽?


    迎出外堂的時候,蘇蘇神色淡然地看著蕭絕冷酷的臉,他眼裏那種不信任和寒竣讓她心為之一沉,下意識地以手護著腹部。


    林俊上前幾步,把藥放在桌子上,熱氣還不停地往外麵冒出來,苦澀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蘇蘇眉梢一跳,苦澀的藥味,還有蕭絕臉色的冰冷,這種沉重的氣氛讓她意識到,有些什麽危險正在向她的脖子伸過來。蘇蘇掃過桌上那碗藥,冷冷地問道:“王爺,您這是什麽意思?”


    蕭絕抿唇,麵無表情,“紫靈已經認罪,是你命令她下的藥,蘇蘇,你還想要否認麽?”


    “你胡說!”蘇蘇還未說話,敏兒就大聲反駁,蕭絕冷眸一掃,頭一偏,沉聲道:“把她帶出去!”


    “放開我,放開我!……”敏兒掙紮起來,迴頭高喊蘇蘇的名字,不願意離開她半步,可惜抵不過男人的力氣,被林俊拉遠了。


    “我不相信這是紫靈說的!”蘇蘇淡然地迴應,“那碗是什麽藥?”


    “墮胎藥!一命償一命!”蕭絕的聲音非常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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