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華夫人迴到寢宮之後,就呆呆地坐在床上,一麵下意識地用手指摳著那軟緞滾邊的席子,一麵低著頭流淚,眼淚竟然無法停止。她仔細想了想以後,覺得的確跟冷笙說的一樣,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宣華夫人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溫熱的手背擦過冰涼的臉,竟讓她感到一陣滾燙。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忽然狠狠地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她現在恨死自己了,為什麽天真地覺得能感受到快樂的歸宿就是好的歸宿呢?


    正如佛經裏所說的,貪戀一時的歡娛可能導致萬世的劫難。現在想來,她似乎在老皇帝死時拚個以身殉主,才是最好的歸宿,而她卻如飲鴆止渴一般跟了楊廣,還天真地以為跟皇後道個歉就沒事了,真是……可悲,可恥,可恨!


    宣華夫人用力抹了抹被自己打痛了的臉頰,冷笙那叫她“自便”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知道自己必須自便,但是她又不想死,雖然從現在看來,死才是她最佳的收場。


    仔細想來,唯有在這件事情還沒有張揚出去之前,請楊廣把她打入冷宮,出宮尋個隱蔽的去處,安安靜靜地在那裏終其一生為妙。


    宣華夫人正在那裏淒淒慘慘地謀劃自己的出路,冷不防楊廣已經下朝迴來了。見她臉色鐵青,他慌忙奔了過來,捧起她的臉頰,心痛地問:“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宣華夫人沒有迴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她那被眼淚浸潤過的眼睛此時分外地清亮,就像兩個幽深而清澈的湖泊。忽然,這美麗的湖泊裏湧起了萬般幽怨和不舍,她推開他的手,順著床沿跪到了地上,“請皇上給我一個出路!”


    楊廣嚇了一跳,一頭霧水地問:“什麽出路?你怎麽了?”


    宣華夫人伏在地上,聲音顫抖,但斬釘截鐵地說:“懇請皇上放宣華出宮,讓宣華安安靜靜地了此殘生!”


    楊廣更加驚駭,也更加迷惑,一時間隻知道駭笑,“你胡說什麽啊?好端端的,怎麽……”他忽然間明白過來,立即暴怒,“是不是中宮那人又找來了?我去找她算賬!”在宣華夫人麵前,他竟連蕭美兒的名字都不樂意提了,竟然以中宮那人來代替。


    宣華夫人慌忙抓住他的袖子,哀怨地說:“娘娘並沒有做錯什麽。今天是我主動找過去的……在中宮,娘娘對我曉以大義……”


    不說曉以大義猶可,一說曉以大義,楊廣的臉都紫了,幾乎要吼出來,“什麽‘曉以大義’,她懂什麽叫大義?她的大義就是騙你離開我!你且等著,我馬上就去找她算賬!”


    “可是她說的是實情啊!”宣華夫人死命拽住他的袖子,撕裂般地喊了一句。


    楊廣聽了之後,也愣在這裏。這一瞬間,兩人都凝固成了雕像。


    在僵持了片刻之後,楊廣臉上現出前所未有的陰鷙,“你不用擔心……那是實情又怎麽樣?我自有本事讓天下人什麽都不敢說,什麽都不敢做!”


    “可是……臣妾一想到自己害皇上陷入如此窘境,就覺得自己在這世界上無可存活……讓臣妾遁出宮外的話,臣妾還能心安一點兒……”宣華夫人的聲音已經細若遊絲,那感覺就像如果楊廣不放她出宮,她就要即刻抑鬱而死一樣。


    其實,她怕自己被人唾罵、遭遇不測才是重要的原因。


    雖然冷笙沒說會怎樣,但她完全可以猜出來。皇帝都這樣了,她能好嗎?


    聽出她語氣中的決絕之意後,楊廣的臉上泛起一絲龜裂般的痛楚。他蹲下來,捧起宣華夫人的臉頰,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語氣中竟帶了幾分懇求,“你……真的決定了嗎?”


    “是的。”宣華夫人用力點了點頭,眼中滑下兩滴清淚,所有的不舍都被這兩滴清淚帶走了。


    楊廣擇日便在宮外尋了個別院,打掃幹淨,神不知鬼不覺地便讓宣華遷出宮去了。他故意沒有跟冷笙打招唿,似乎想表示這是他和宣華夫人自己決定的結果,而你蕭美兒決定不了什麽事,活像個任性的小孩子。


    冷笙絲毫沒把他這點兒任性放在心上。


    ……


    “河道之通暢曆來與國運之昌盛緊密相連,所以修繕河道之事,臣以為……”上奏的老臣剛把自己的想法說到一半就僵在那裏,因為坐在禦座上的天子完全不像在聽他說的樣子。皇帝陛下坐得倒是筆直,隻是眼睛向上翻著,呆呆地看著房梁,就好像房梁上有仙女、有寶貝一樣。眼睛也是呆滯無神,就像蒙了一層煙,宛然神遊方外一樣。


    老臣尷尬莫名,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身邊伺候的太監趕緊輕聲唿喚:“皇上!皇上!”


    楊廣這才從遐想中醒過來,慌忙把頭低下,含混地說:“沒事,朕聽著呢。愛卿繼續說吧!”


    老臣半信半疑地繼續說了起來,忽然瞥見楊廣竟又低著頭發起呆來,說話頓時跑了調,一時間不知自己是該繼續說下去呢,還是就此找個地方撞死——被君主無視的感覺,對為人臣子來說,那是最難受的了。


    一連幾天楊廣都是一副神遊方外的樣子。當消息傳到後宮的時候,冷笙知道楊廣這是因為誰。


    沒想到那個宣華有這麽大的魅力,對楊廣感到了格外失望。


    自己雖不想管他,可是前朝的人竟然派人來找她勸誡皇帝,還說什麽這是賢後該有的的職責。


    冷笙無語,楊廣這病入膏肓的神經病她勸誡的了嗎?


    更何況自己現在去勸誡楊廣,十有八九隻能是火上澆油,但冷笙不得不去觸這個黴頭——畢竟要改變委托者的名聲啊。


    9敏啊,這任務好難啊,係統還不幫忙的說啊!!!


    楊廣此時正坐在禦座旁發呆,兩隻眼睛像沒睡醒一樣迷離地眯著。冷笙見他這副模樣心裏就有氣,大隋怎麽還不被推翻!


    楊廣從眼角看到了她,竟裝作沒看見。


    冷笙走到他身邊之後,發現沒有說話的由頭,隻好拎起那描金的茶壺,給他斟了一杯茶。她的頭低著,拎著壺把的手白得幾乎要發出光來,配上她那一身素淨的裝束,宛然一副惹人憐愛的賢妻模樣。


    楊廣見到她這副姿態之後,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冷笙也因這杯茶擺脫了局促。她款款地直起腰來,用溫柔的目光直視他的眼睛。


    “陛下……”她的聲音溫軟地從喉嚨中流出,聲音既不高,也不低,“聽太監們說,陛下近日在朝堂上……有些精神恍惚?”


    楊廣的眼皮冷冷地垂下,長長的睫毛像門簾一樣垂下來,遮住了他那散發著冷光的眼睛。他隻用了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告訴冷笙,他很不悅。


    冷笙知道楊廣不容她說開場白了,於是就開門見山,“臣妾知道陛下因何事煩心。隻是陛下所思之事,是常理不能允許的……臣妾所做的事,也是萬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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