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笙拿來的錦緞上,繡的仍是一幅蝴蝶戲牡丹,隻是牡丹和蝴蝶的對比已大不相同。今日之蝴蝶大如海碗,翅膀上五彩斑斕地繡滿彩線,再以金線鑲邊,在陽光下一片光華燦爛。而牡丹卻隻有拳頭大小,顏色也非常暗淡,竟然是純玉色的底子,上麵用粉線在邊上繡出幾抹紅意,和光彩燦爛的蝴蝶一比,更顯得毫無顏色。


    不僅是大小和配色,牡丹和蝴蝶在姿態上也有鮮明的對比。蝴蝶長著兩片翅膀,氣勢洶洶地壓在牡丹上,配上那過於華麗的顏色,簡直有些猙獰可怖。牡丹則姿態呆板,呆呆地立著,被這麽一隻蝴蝶壓在頭上,越發顯得憔悴畏縮。


    “這蝴蝶……大得有些過分了吧?”宣華夫人強笑著低聲說,眼珠也在飛快地轉動。她隱約猜到了蕭冷笙的意思,還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次“切磋”,猛然醒悟,原來冷笙在那時就有心暗示,不禁大感惶惑。她的心猛然沒了底兒,像個風箏一樣晃晃悠悠地撞向未知的深淵,臉也迅速地變青了。


    “沒有辦法啊。”冷笙的表情紋絲不動,眼下的肌肉卻在微微收縮,“蝴蝶壓倒牡丹了嘛。”這句話就像一根帶血的刺,輕輕地從心口裏彈了出來,像支小箭一樣朝宣華夫人飛了過去。


    宣華夫人身體一震,臉上泛起一股虛紅,已經完全失去了主張。她漲紅著臉想要露出哀切的神情,嘴飛快地張了幾張,像是要為自己辯解,但終究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痛苦地低下頭,臉上寫滿了屈辱和哀傷。那雙晶亮的眼睛裏已經滲滿了淚水,黑鑽般的眸子不安地轉動著,身體也微微地顫抖著。


    宣華夫人這副模樣說不出地可憐可愛,就像一株纖塵不染的芍藥,帶著晶瑩的露珠,在寒風裏楚楚可憐地顫動,讓人不忍心再追究她的過錯——對蕭美兒來說卻不是這樣。


    冷笙一看宣華夫人這副清純可憐的樣子就有氣,這就好像她完全是無辜的,或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被別人陷害了的孩子似的。


    你都活這麽大了,應該不是白癡吧?“不過美兒覺得,蝴蝶現在雖然得勢,但春天一過,還是不得不飛走。牡丹即使頹廢,但等到來年春天,還可以重新開放,畢竟腳下的土是它的,任何人都奪不去。”


    宣華夫人身體一震,頭埋得更低了,身體也顫抖得更厲害了。冷笙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卻可以看到她的臉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就像浮在半空中的一張薄紙,蒼白單薄得透明,似乎一捅就會破。


    冷笙本來還想多說幾句帶刺的話,但見宣華夫人現在的樣子無比委頓,簡直風吹得倒,日曬得化,再聽幾句的話,她說不定就要昏倒了。


    如果那樣,冷笙反倒給人落了把柄,便隻是淡淡一笑,“看來美兒的繡功大大退步了,玷汙了夫人的鳳目,失敬失敬,美兒這就迴去潛心研習,等繡功進步了,再來找夫人切磋。”說罷上前親自收起自己繡的錦緞,意興闌珊地走了。


    冷笙氣定神閑地走到自己的寢宮,細想著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她今天應該是有得無失的,既隱晦地痛斥了宣華,又沒有落下把柄。之後即使楊廣問起來,她也隻是帶了匹錦緞去宣華的宮中,說了幾句刺繡方麵的話罷了。宣華夫人若有不快,那就是她自己小心眼,找氣生。而宣華的斤兩她也摸清楚了。真是是濃濃的一股綠茶味。好似這一切都不是她自願的似的。


    好似那收下同心結然後在寢殿外放暗號的人不是她。


    冷笙的預感沒有錯。楊廣下朝之後,果真找過來了。原來他一到宣華夫人宮中,就見她坐在床前垂淚,問她出了什麽事了,她隻是閉緊了眼睛搖頭不答,卻是一副傷透了心的模樣。楊廣大怒,詢問左右,得知冷笙來過,但她們轉述的那些話,他卻沒聽出來有什麽毛病。但宣華成了這樣子,他不能善罷甘休,便氣衝衝地直奔皇後寢宮而來,怒氣中還夾雜了三分不解。


    冷笙早就料到他要來,也預想了他可能的質問和應對的方法。


    楊廣帶著一股惡風,兇巴巴地走了進來,臉上已經隱隱地現出風雷之色。冷笙毫不在意地把臉偏向一邊,對著他盈盈拜倒,不慌不忙地說:“臣妾恭迎聖駕……”


    楊廣恨恨地看著她,什麽“平身”、“不必多禮”的話也不說,劈頭就來了一句:“你跟宣華說什麽了!?”


    冷笙佯裝驚詫地說:“說什麽了?臣妾今天隻是帶著繡好的錦緞和宣華夫人切磋技藝去了,說了幾句關於刺繡的話。至於臣妾和宣華夫人說了什麽,在旁侍奉的宮女太監應該都聽在耳裏了啊。”


    楊廣怔了一怔,臉上閃過了一絲狼狽之色。他是聽宮女們說了,但就是沒聽懂她們說了什麽,因此他越發感到羞慚,也更憤怒了,“你走後宣華夫人就一直哭泣,你難道沒跟她說什麽不中聽的話嗎?”


    “我嗎?”冷笙看起來越發詫異了,“我的確隻是說了一些刺繡方麵的話啊。不過我在這次切磋中落了下風,技藝早就不知道退步到哪裏去了,宣華夫人難道感歎我技藝退步,為我而哭嗎?”


    “你,你,你……”楊廣被冷笙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張雪白的俊臉已經漲成了茄子色。半晌之後,他忽然用力一甩袖子,痛恨地說了一句,“蕭美兒啊蕭美兒,我跟你做了這麽多年夫妻,沒想到你是如此狡詐!”


    冷笙隱晦地翻了個白眼。“美兒狡詐了一輩子了,陛下現在才發現嗎?當年若不是我足夠狡詐,別人怎知看似清廉的晉王家裏,其實竟藏著陳國宮中的萬千珠寶呢!?”


    最後一句話提醒了楊廣。他想起蕭美兒這麽多年陪他演戲、輔助他登上帝位的功勞,猛然清醒過來。


    看著冷笙漲紅的臉,他感到非常歉疚,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她,茫然地站了一會兒,轉過身一聲不吭地走了。


    冷笙見他臉現茫然之色,忽然轉身走了,瞪大了眼睛隻覺得不解。她現在真的覺得楊廣會不會有精神病,之後會不會越來越嚴重?


    曆史上宣華好像得寵沒多久就病死了,是蕭美兒下的手嗎?


    以後的三天,楊廣又沒有露麵。到第四天,楊廣忽然派人宣她前去。冷笙以為楊廣又找她大鬧,便整理好了心情,氣定神閑地去了。


    沒想到楊廣隻是和顏悅色地坐著,叫她平身之後,便命她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楊廣賜坐的時候滿臉堆笑,神情中卻閃過一絲猶豫。


    冷笙現在很多心,見他這樣,不禁暗暗猜測:是又要抽什麽風?


    楊廣其實是在猶豫是否像以前一樣令她坐在自己腿上,但想到那樣討好的痕跡太重,說不定會引起她的反感,隻好令她坐在椅子上。兩人原本是恩愛夫妻,隻因有了嫌隙,想法竟也是南轅北轍。


    等冷笙坐下之後,楊廣就佯裝翻動奏章,看似無心地說了一句:“你弟弟這幾年輔佐我,立了不少功勞。我即位後想給他點兒賞賜,你覺得賞些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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