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三月春,雪下滿園色,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山頭斜照卻相迎。迴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起初,無人在意天柱被汙染的後果,直到接連有生靈虛弱而亡,山川破碎,湖海枯竭,瑤池水傾,碧波蓮消。


    軒轅翎羽站在長恨天邊,看著上次大戰留下的痕跡,大戰過去已有一月了,魔族沒有再次攻來,想來也放棄攻破鬼界的想法了吧。畢竟,他們在這裏損失了四名魔君和百萬兵將,損失這般大,卻依然沒有攻破,這筆賬,想必魔族也知道不劃算吧。


    “咳咳。”風太大,軒轅翎羽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他的身子自上次大戰後就損傷了根本,就算是白逸凡找遍神醫,用盡六界最好的補品滋補,也恢複不了從前那般,終是留下了病根。


    白羽見軒轅翎羽嗆咳,連忙催促,“公子,迴去吧!這裏風太大了,你身子還沒好,別著了涼,迴頭病得更兇。”


    軒轅翎羽沒說話,抿了抿唇,才歎道:“是啊,這裏的風好大,以前倒不曾覺得,如今,我連這風都經不住吹了,身子比之人類,怕是也不如了吧。咳咳。”


    “沒有的事。”白羽小心地替軒轅翎羽籠著披風,深吸口氣,將心底湧上的那抹疼痛按壓下去,“公子隻是傷了,會好的。”


    他知道公子這次損傷了根本,失了太多精血,可他說不出口,仿佛隻要不說,就無事一般。


    軒轅翎羽此刻心裏倒是挺平靜的,他不後悔那日所為,以損傷這具身子為代價換魔族全亡,他覺得值。


    “白陽呢?”軒轅翎羽想起這幾日似乎沒看到白陽。


    “哦,迴靈域了。神皇發來令羽,讓他迴去一趟,許是神皇有事要吩咐吧。”


    “咳咳。”軒轅翎羽撫了撫胸口,吹了這會兒風,嘴唇都有些白了,“嗯,父神一向不會找你們去的,這倒是稀奇了。”


    “可不是,主上一般都不召喚我們的,就算是有事,也是召大哥去......”說到這,白羽沉默了,軒轅翎羽像是又被風吹到了般,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白羽見公子這樣,徹底慌了,連忙幫軒轅翎羽拍著背,心裏難受得要命,又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


    咳了一會兒,軒轅翎羽擺了擺手,深唿幾口氣,這才止住咳,“無事,我無事。想必,父神也知曉白熙的事的罷,我不說,他們理應要知道的。”


    “好了,看得差不多了,迴去吧。”又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人界是不是還在下雪?”


    “還在下,下了有三個月了,一直也沒見停。”白羽扶著軒轅翎羽的胳膊。


    “那就難辦了,”軒轅翎羽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無情哥哥怕是又要費力了。”


    “這我倒是聽其他的上神說起過,無情大人似乎沒有管。”


    “哦?”這倒是讓軒轅翎羽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也就了然了,這雪下得大不大確實跟無情哥哥沒關係,他現在所有的心思怕是全部都投在戰場上了吧,又哪來的心思管其他呢。更何況,以無情哥哥的性情,跟自己無關的事,他更不會去管了吧。


    “其實......”


    “嗯,什麽?”見白羽吞吞吐吐的,“有什麽事不能讓我知道?讓你這般為難?”


    “不是的公子,就是,就是......”白羽有些拿不準該不該說。


    軒轅翎羽被攪得有些不耐煩,咳嗽起聲,“既不願說,那就不說罷,不必這般為難,公子我還不至於強人所難。”


    “唉!”白羽撐了撐胳膊,才無奈道:“公子,你都這般說了,我要是再不說,也太不懂事了。其實,是無情大人不讓我們告知你的。”


    軒轅翎羽一愣,“無情哥哥?是何事不讓告訴我?”


    “就是,就是這次其實公子你當時情況挺危險的,法力盡失,精血枯竭,當時的你危在旦夕,我們都沒有辦法了,還好無情大人及時趕來,救下公子你。”


    軒轅翎羽想起了上次自己受傷的事,也是在他受傷不久後,無情哥哥就趕過來了,這次也是這樣,怎麽會這般巧?


    “那你們可曾將我受傷的消息發令羽給無情哥哥?”軒轅翎羽總覺得不因這般巧。


    “沒有。”白羽篤定地說道,“當時大家都慌了,根本就沒給無情大人發令羽。”


    “那無情哥哥是在我受傷多久後來的?”


    白羽想了想,道:“不久,我們才將醫師請來,無情大人就到了。現在想想,無情大人確實來得太快了些,畢竟鬼界離人界也不近。”


    軒轅翎羽想了想道:“可還有什麽?無情哥哥做了什麽讓你們不要同我說的?”


    “這個,就是,無情大人見公子你傷勢危急,所以度了一半修為給公子你,無情公子怕公子你知道了難過,所以才不讓我們告訴你。”


    “可是,我同無情哥哥修行的法力不一樣,怎能直接度修為呢?”


    “呃......這個。”白羽頓了頓又道:“其實我跟白逸凡上神也好奇過,但無情大人沒說,我們也不好多問。”


    “嗯。那無情哥哥是什麽時候走的?”軒轅翎羽皺了皺眉,眼裏有些焦躁,他心裏其實隱隱有些猜測了。


    “應為天塹那邊戰事緊急,無情大人度完修為,見公子脫離危險後立馬就走了。”


    這次,白羽許久才聽公子疲憊地說道:“我知道了。”


    軒轅翎羽又斷斷續續地養了一個月的傷,每日聽著白逸凡說著天塹那邊的戰事,當他得知青元神君寂滅的時候,愣了下,然後無聲地歎了口氣,“青元神君高義,為六界獻身了。”


    過後沒幾天又得知了幾位上神的寂滅,軒轅翎羽沉默了,白逸凡其實也難受,但翎羽要聽,不然他都不想說的,“還有就是......”


    “什麽?”軒轅翎羽看著白逸凡,歎了口氣:“舅舅,還有什麽壞消息是不敢讓我知道的嗎?”


    “也不是,就是,你外公,也就是我父君,也去了天塹。”


    “什麽?!”軒轅翎羽一頓,猛地站了起來,“你說外公也在天塹那裏?”


    白逸凡也有些焦躁,眨了眨眼睛頓頓地道:“嗯,去了。”


    軒轅翎羽握拳咳了咳,喘了幾口氣,才道:“也罷,早該想到的。”


    “嗯,是啊,六界當中,如今又有誰能獨善其身呢,早晚的事。”


    “對了羽兒,你這傷也好的,差不離了。”想起羽兒如今的身體,白逸凡又連忙改了口:“嗯,舅舅是說,無大礙了。”


    “嗯。”軒轅翎羽淡淡的看了眼白逸凡,笑了笑道:“舅舅有話不妨直說,別像白羽一般吞吞吐吐的,我不喜。”


    “好吧,舅舅也不喜這樣,舅舅就喜歡直來直去。”然後有些躊躇,看了眼軒轅翎羽的神色,斟酌了片刻才說道:“羽兒,天塹那邊的戰事還沒有結束,鬼界這邊,魔族暫時應當不會再來了,舅舅想前去天塹幫忙,你看怎麽樣?”


    軒轅翎羽看了眼遠處,眼眸映出窗外茫茫大雪,突然道:“下雪了。”


    白逸凡聞言,轉過頭去,果然,外邊已經下起了大雪,“方才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就下雪了啊,也不知怎的,這天氣越來越古怪了。”


    軒轅翎羽聞言沒有說話,手無意識的摸索著衣擺,抿了抿唇,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舅舅此次去天塹,保護好自己。”


    “嗯,是挺奇怪的,等會我就問問軒轅皇那廝。哦,羽兒放心,舅舅定會小心行事的,舅舅答應過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我外甥這般可愛,我可舍不得看你難過呢。哈哈。”


    “可愛?”軒轅翎羽哭笑不得,“哪有人用可愛來形容男子的。”


    “那有何妨,我外甥就是可愛啊,在舅舅眼裏,你是這六界中最可愛的男子。”


    “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去了也好,可以幫幫無情哥哥,他現在一定很累。”


    白逸凡聞言很是不忿,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語氣有些埋怨:“哼!這就心疼了!你舅舅也很累呢,你也心疼心疼你舅舅我吧。”


    “嗯,好,心疼舅舅。”想了想,又道:“還有,舅舅這次前去天塹好好殺敵,全身而退,別受傷。”


    “哈哈,那是,你舅舅我是什麽人呐,我可是鳳凰,滅了饕鬄的人。當然啦,羽兒也幫忙了。”


    “舅舅什麽時候動身?”


    “哦哦,今日就走,這不,走之前來跟你說一聲嘛,我還怕你不同意呢。”


    “沒有,舅舅當我是什麽人,我是那般不講理之人麽,小看我了。”


    “好好好,羽兒說得對,是舅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舅舅該打,等舅舅滅了魔族那幫宵小迴來,給我的羽兒賠禮。”


    軒轅翎羽喝了口茶,壓製住喉間的癢意,道:“如此,甚好。去罷,我就在這兒等著舅舅凱旋。”


    白逸凡走了,白陽迴靈域了,軒轅翎羽突然覺得身邊好冷清,內視看看明皓,見明皓正蜷縮著休養,也就沒打擾了。


    ***


    神域。軒轅皇躺在榻上麵色蒼白,薛奉在一旁小心侍奉著。這時,床上的軒轅皇睜開眼,見候在一旁的薛奉,問道:“幾時了?”


    薛奉見軒轅皇醒來了,連忙上前攙扶,道:“申時了,主上可是要用膳?”


    “嗯,傳吧。”


    薛奉連忙下去傳膳去了,軒轅皇剛醒,頭還有些昏沉,用餐的時候,軒轅皇問起了軒轅翎羽的近況,“對了,鬼界如何了,可有戰況傳來?”


    薛奉布菜的手一頓,而後仔細斟酌地說道:“鬼界,如今沒有戰事,兩個月前大戰了一場,魔族亡了兩名魔君,帶去的五十萬魔兵也盡數折在鬼界那裏了,這次魔族可謂是損失慘重啊。”


    “這些本皇都知曉,白陽可到了?”軒轅皇揉了揉太陽穴。


    “到了,主上可是要現在傳人過來?”


    “嗯,讓他過來吧。”


    白陽迴來有些天了,得知神皇受傷正在調養,就心神不寧地等著,現在聽到神皇召喚,連忙忐忑地去了。


    軒轅皇看著白陽從外麵走來,一時有些怔忡,直到白陽走到近前行禮,軒轅皇才發覺自己方才出神了,揉了揉額角,道:“ 白熙他,是怎麽寂滅的?”


    白陽一愣,沒想到神皇竟然一上來就問這個問題,這讓他一時沒有準備,平日裏他最是沉默寡言,現在獨自麵對神皇,心裏是說不出的緊張,可他更不想說兄長寂滅的經過,所以一時不得法,拿出老一套,就是沉默沉默,然後死不吭聲。


    軒轅皇一向是將自己兒子身邊的人探查的清清楚楚的,自是知道白陽這人的性子,也不怪罪,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問得太直接了,讓這孩子不知如何做答。


    想了想,軒轅皇又換了個問題問道:“你家公子可是還好?”


    這個問題白陽可以迴答了,迴主上的話,“公子不是很好。”


    軒轅皇一愣,心裏頓時很是著急,但麵上依舊八風不動,“哦,怎麽不好了,細細同本皇說說。”


    白陽在心裏想,公子的傷是可以說的吧,反正神皇不問自己,也很快就會知道的,於是斟酌地說道:“公子他在這次大戰中損傷了根本,失了太多精血,又過度傷懷,乃至氣虛於堵,傷了身。”


    軒轅皇聽了心裏是陣陣發緊,有些急迫地問道:“那如今可好了?”


    白陽搖搖頭,道:“神醫說公子傷了根本,很難調養到之前的身體了,公子這次還傷了肺腑,所以,一直伴有咳症。”


    “當時,白逸凡不是一直都在你加公子身邊的嗎?怎會讓人傷成那樣的?!”


    白陽愣了愣才明白神皇大人的意思,心裏嘀咕:神皇大人這是遷怒啊。


    “上神當時的確在,可公子因為,因為我大哥的死太過悲傷憤怒,就......”


    “就什麽?”軒轅皇怒色道:“如實說來!”


    白陽深吸口氣,才鼓起勇氣說道:“公子當時本就因為攻打饕餮受了傷,然後又見我大哥慘死,太過悲傷,一時受不住就孤身闖入魔族大軍當中了。”


    “好了。”軒轅皇手肘撐著額頭,似是難受至極,白陽見了,不知還要不要接下去說。


    薛奉見軒轅皇這般難受,小聲地問道:“主上,可是要休息一會兒?”


    軒轅皇朝白陽擺了擺手,語氣帶著無限疲憊,“好了,你走罷,迴到你公子身邊去,你大哥去了,你公子他定是難受的很的,好好陪在他身邊,也少在你公子跟前提你大哥,他會難受的。”


    白陽也知道,見主上問完了,鬆了口氣,連忙應道:“是,我這就迴去。”然後見神皇沒有其他吩咐,就忙不迭地盾了。


    薛奉見人走了,小心地觀察著軒轅皇的神色,“主上,可是還在擔心少主?”


    “是啊!羽兒他心性純良,極重感情,白家三兄弟又是從小同他一起長大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如今白熙寂滅,羽兒他定事受了極大的打擊,又加之三位靈主的寂滅,怕是更是雪上加霜。本皇是擔心羽兒他,承受不住啊!”


    薛奉心裏沉了沉,想到天柱,又想到今後會發生的事,心裏更是沉了幾分,想到少主今後還要麵臨主上的離去,又該怎麽辦啊!唉,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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