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九年,貝子弘旺大婚


    寧親王胤禟來吃酒,這是多年來,他第一次踏進曾經的八貝勒府,如今的貝子府。


    自從老八胤禩沒了,胤禟再沒來過,


    一是因為弘旺年幼,宅子裏沒有男主人,八福晉年氏又太年輕,他要避嫌;


    二來,他怕觸景傷情,這座貝勒府裏有他太多的迴憶,而這些迴憶總讓他心情複雜。


    年少時,他們是親密無間的兄弟,日日相伴。


    後來,怎麽就不相往來了呢?


    對了,是他外家郭絡羅氏出事的時候,


    那時候,他要拉噶禮入局,八哥不肯援手,還不許他動手。


    他氣狠了,依舊把事情辦了。


    最讓他難過的是,他因此被先帝關進上駟院,


    他最信任的八哥居然既不求情也不探視,就這麽躲了。


    他寒了心,從此與對方漸行漸遠。


    迎他進來的弘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笑著說:“九叔,幾位叔伯都在園子裏賞花呢。”


    弘旺一說,寧親王就知道他們在哪裏?


    當年,八貝勒府花園的水榭最有名,是他們喝酒、談心的地方,宮裏宮外、朝事家事就沒有不說的。


    也是在那個地方,他心甘情願地給出第一筆銀子,從此他就成了八爺黨的“錢袋子”;


    想到這,他自嘲一笑,“也許他真的隻是把我當做錢袋子!”


    弘旺隻聽到一個“錢袋子”,想到從老仆和嫡母那聽來的話,腳下不由得頓了頓。


    老仆說過:主子原來跟九爺、十爺要好,”


    “九爺有銀子,十爺出身好,都是主子的助力。隻是,後來……可惜了。”


    為此,他去問嫡母,


    嫡母卻說:“是你阿瑪自己糊塗才獲罪於先帝,以前的事情你再不許問,對你沒好處。”


    他實在好奇,得了機會又問:“後來,九叔和十叔為什麽不跟阿瑪來往了?”


    嫡母愣了一下,卻搖搖頭,隻說:“往事已矣,你又何必探究呢?”


    “你隻要記住:叔伯嬸娘們雖然跟咱們來往少,卻從沒為難過咱們孤兒寡母。”


    這次他大婚,下了帖子的叔伯們都到了,可見嫡母說得對。


    此時,他莫名地覺得可能當年真的是阿瑪錯了,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


    寧親王拍拍弘旺的肩,“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去前麵忙吧!不要怠慢了客人!這裏的路我熟。”


    弘旺心裏一鬆,客氣了幾句,目送寧親王主仆走遠才往前頭去待客。


    寧親王看到水榭的時候,又說:“我舅舅們出事的時候,他不肯幫忙,”


    “就連我被關進上駟院的時候,他也躲得遠遠的,不肯沾手。”


    “他如此精明,誰知道最後……”想到胤禩的下場,他又深深一歎。


    寧親王的貼身太監是陪著他一路走來的,最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他見主子傷懷,小心地勸道:“其實,奴才還挺感謝八爺當年不肯幫忙呢。”


    寧親王迴身看他一眼,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貼身太監接著說:“主子想呀要不是八爺絕情,主子怎麽會跟皇上親厚呢?”


    “再說,若主子當年還跟八爺親近,先帝定然不喜,那主子可就麻煩了。”


    寧親王愣了一下,明白他說的麻煩是指被先帝遷怒,那確實麻煩了,圈禁都是輕的。


    他微微點頭,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貼身太監知道主子愛聽,恭維道:“所以,奴才每每想起都佩服主子,”


    “奴才能跟著主子,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呢。”


    寧親王知道他在拍馬屁,依舊很高興,擼下手上的戒指賞了他。


    到了水榭,和在坐的兄弟們說笑一番,很快就到了吃席的時候。


    總管親自來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到了前廳,


    寧親王才坐下,就見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胖中年人正在跟弘旺說話。


    敦親王胤?就坐寧親王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他低聲說:“那個八字胡是八嫂的哥哥年羹堯,迴京述職的,正在候缺。”


    “皇上好像不太喜歡他,一直讓他在七品知縣上打轉,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寧親王和敦親王碰了一杯,低聲道:“俗話說娘親舅大,八哥到底不得先帝喜歡。”


    敦親王難得地靈光一現,“皇上這是怕年家得勢,又來攪和弘旺的日子?”


    寧親王讚賞你點點頭,“年遐齡為官幾十年,門生故舊不少的。”


    敦親王聽懂了,若是讓年羹堯升上來,常常各處走動,那些關係就能為弘旺所用,


    弘旺才十幾歲,萬一熱血上頭,妄圖再造一個“八賢王”,皇上是不會手軟的。


    到時候,胤禩這一脈估計就要絕嗣了。


    敦親王想到這哆嗦了一下。


    這時,年羹堯拉著弘旺過來敬酒,


    他嘴裏說著:“希望各位王爺多多關照弘旺……”


    等敬完一圈酒,他又過來了,說要單獨敬寧親王,顯然是想拉關係的。


    寧親王卻不理他,搖著扇子說:“我喝多了,先迴府了。”對著眾人拱拱手,直接走了。


    他一走,同桌的各人都走了,隻留年羹堯端著酒杯尷尬地站在那。


    弘旺知道後趕緊去送,他羞得滿臉通紅,嘴裏不住地賠禮道歉。


    寧親王看著那張跟胤禩極相像的臉,停住腳步,


    他語重心長道:“你也大了,該知道你的爵位得來不易,千萬要安分守己才好。”


    弘旺雖然聽不明白,隱隱猜到跟他阿瑪的事有關,趕緊應是,恭敬道謝。


    寧親王拍拍他的肩,背著手走了。


    寧親王迴府好一會,九福晉才迴來,


    九福晉進了門就說:“說好的吃了席一起迴來的,你怎麽提前走了?出什麽事了?”


    九阿哥笑著搖搖頭,端了杯茶給她,“喝多了,對了,女席那邊有什麽新鮮事嗎?”


    九福晉笑著坐到他身邊,“說新鮮事還真有一件,”


    “我今天算是見識了,八嫂雖然年輕,可真是個厲害人!”


    “聽說你們男席散了後,年羹堯去找八嫂,結果兩人吵了起來。”


    “聽說八嫂當著客人的麵就把年羹堯轟出府了,許多人都看到了。”


    寧親王微微點頭,“這個八嫂確實厲害!比郭絡羅氏還精明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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