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


    十四福晉舒穆祿氏生下一子,送信的太監進了慈寧宮高聲報喜:“恭喜太後,賀喜太後,十四福晉生了個小阿哥,母子均安!”


    太後樂得直拍手,連說三個好!轉頭吩咐崔嬤嬤:“趕緊地!趕緊把賞賜頒下去!”


    崔嬤嬤笑著應是,讓人把賞賜搬出來,又匯合了皇後以及各位太妃的賞賜浩浩蕩蕩地送去了瑞親王府。


    瑞親王胤禵接了賞,又抱抱小兒子,才到宮裏來謝恩,


    或許是因為小兒子的出生讓他確認自己的身子真的好了,心緒十分放鬆,


    加上他在太後跟前一向無所顧忌,一不小心就把完顏氏姐妹給他下毒的事情說了。


    太後騰一下跳了起來,眼神淩厲異常,黑著臉狠狠地把茶碗摜到地上,厲聲道:“她們怎麽敢?她完顏氏怎麽敢?”


    圍坐在太後身邊的幾個人嚇一跳,趕緊收斂笑容,屏息肅立。


    瑞親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結結巴巴地解釋:“這……這……”


    “這都是……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如今兒子都好了……”


    瑞親王想去扶太後,被她鐵青著臉推開了。


    太後看向胤禛,“皇帝也知道?合著就瞞著我了?”


    玉琦心裏咯噔一下,捏緊帕子,生怕被太後的怒火波及了。


    胤禛尷尬地咳嗽一聲,“兒子……兒子和十四弟並不是有意瞞著皇額娘的,隻是……隻是……”


    太後重重地冷哼一聲,顯然不樂意聽他狡辯。


    胤禛不敢再說了,默默低下頭。


    屋子裏瞬間落針可聞。


    玉琦借著胤禛的遮擋,給站在門邊的瑪瑙使了個眼色。


    瑪瑙會意,很快把柔嫣帶了過來。


    柔嫣是太後帶大的,別人怕太後生氣,她一點都不怕,


    她行了禮就挨在太後身邊撒嬌,“餓呢!”


    太後心裏一軟,摟住柔嫣,


    摟著孫女就不好再訓兒子了,不然兒子該沒麵子了,


    她點點柔嫣的鼻子,揮揮手把胤禛和瑞親王打發了。


    玉琦知道太後心裏有火,一邊讓人送點心來,一邊小心地觀察太後的表情,斟酌著如何安慰。


    打發柔嫣去吃點心後,太後深深地歎一口氣。


    玉琦勸道:“如今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又有了孩子,皇額娘以後還會有更多孫子。”


    親娘心疼親兒子,那是天性!跟她說以前已經如何,不如說以後會更好。


    果然,太後輕輕一歎,拍拍玉琦的手,“我沒事!沒事!我也想明白了!”


    “老十四能殺了小完顏氏,又私下跟完顏家交涉,就是不想往深裏追究。”


    玉琦鬆一口氣,“皇上當時也是這麽說的,要是深究,弘明、弘暟怎麽辦?”


    “完顏家總是弘明、弘暟的外家,最好私下處置,絕不能攤開來。”


    “最重要的是十四弟的臉麵……怎麽說都不好聽……”


    她這些話說到太後心裏了,在她心裏小兒子和兩個孫子比完顏氏全族都重要。


    見太後點頭了,玉琦開始幫胤禛說好話,“當年皇上聽到信,恨得要殺人,思來想去隻能忍了。”


    太後歎一口氣,“皇帝思慮周全,是我年紀大了,今天是遷怒他了。”


    “皇帝在京城,老十四在西北,千裏迢迢的,如何能管得住那個強種!”


    玉琦趕緊說些孝順的、應該的話,哄著太後。


    當晚,太後還是因為心口疼叫了太醫,宮裏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從慈寧宮出來,胤禛把太醫叫去養心殿細問一迴,頓時心情差到極點。


    太後這裏卻冷聲吩咐崔嬤嬤:“把慈寧宮看好了,今天的事誰也不許往外說。”


    崔嬤嬤心裏一歎,主子這是深怕連累到十四爺的名聲呀!


    也是,親兒子氣病了親娘,那可是大不孝,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她邊給太後掖被子邊說:“主子放心,皇後娘娘已經下了令,傳不出去的。”


    宗親、勳貴們來探病,太後隻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即便是麵對娘家人她也沒說實話。


    至於完顏氏一族是如何被皇帝收拾的,太後也沒過問,左右是得不了好的。


    一個月後,瑞親王府給小阿哥擺了滿月宴,


    之後不久,弘暟意圖謀害親兄弟的事情就發生了。


    胤禛頭疼不已,下了封口令,誰也不許告訴太後,就怕氣著她。


    然而,宮禁再嚴格也攔不住宮人愛說八卦,到底還是讓太後聽到了隻言片語。


    太後何等精明,立刻起了疑心,冷了臉拿了人來問。


    崔嬤嬤眼見瞞不住了,隻能把事情說了。


    太後當時就是眼前一黑,直接昏過去了。


    伺候的眾人驚唿出聲,現場一片慌亂,有膽小的還哭出了聲。


    崔嬤嬤大喝一聲才穩住眾人,沉聲吩咐,眾人合力把太後搬進絳雪軒,


    大宮女也鎮定下來,讓人去請太醫、往永壽宮和養心殿報信。


    玉琦得了信,一路疾走,進門就見崔嬤嬤正在給太後按摩,她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大宮女迎上來請安,


    玉琦擺擺手,焦急地問:“皇額娘如何了?太醫到了嗎?”


    大宮女正待說話,太醫就到了,緊接著胤禛也到了。


    胤禛當真心急如焚,大步上前,按住太醫,“趕緊診脈!”


    這時,太後慢慢醒了過來。


    太醫明顯鬆了一口氣,當著太後隻說氣急攻心,養養就好了。


    等出了慈寧宮,太醫才說了實話:“這兩個月太後娘娘接連大驚大怒,心疾已無藥可醫!”


    “若再動怒,必然……即便……即便小心養著,也隨時可能……”薨逝。


    “薨逝”這個詞太醫沒敢說,胤禛卻聽得明白,駭得倒退了一步。


    好容易心情平靜了,他就想讓禦醫來診脈,又怕太後疑心。


    好在隔日就是請平安脈的時候,他就說擔心太後的身子,以後都讓禦醫給太後請脈。


    禦醫診脈的時候,太後反過來安慰胤禛,“我沒事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皇後和太子妃把我照顧得很好,你們父子在前朝事多,忙你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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