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胤禛通過李衛及侍衛的折子知道小兒子在江南文會上大放光彩。


    他把折子帶到永壽宮給玉琦看,折子上還抄錄了吉日格勒寫的一首詩。


    玉琦讀了一遍又一遍,笑盈盈地說:“雖有納蘭性德珠玉在前,我還是喜歡小五的詩。”


    她光看還不夠,還讓胤禛寫出來,她要掛在寢殿裏。


    兒子有才,胤禛自然也高興,下工夫寫了好幾張,挑了一張最好的去裝裱。


    等裝裱好掛起來,兩人想兒子了就一起看那首詩。


    吉日格勒的詩作在京城沒什麽反響,但他寫的遊記詼諧、生動,讓許多人愛不釋手,被人到處傳抄。


    一年後,


    李衛的差事辦完了,吉日格勒卻死活不肯迴京。


    李衛急得撓頭,既不敢由著他留下,也沒膽子把人捆迴京,趕緊寫折子向皇上求救。


    胤禛早料到有這一天,把原定一個月後出京的鄂爾泰派了出去。


    蘇培盛宣完旨,私下跟鄂爾泰說:“鄂大人,這次南下,除了差事,我這還有一件事……”


    鄂爾泰見他沒往下說,愣了一下,以為他有私事相求,


    鄂爾泰是養心殿的常客,與蘇培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人也有些交情。


    蘇培盛有分寸,能求的無外乎是關照一下家人、朋友,


    鄂爾泰是樂得做順手人情的,便把人領進書房細說,


    他笑說:“蘇總管,咱們是老相識了,有什麽我能效勞的盡管說。”


    蘇培盛知道他想差了,擺擺手,“鄂大人,不是我的事,是五爺。”


    送走蘇培盛後,鄂爾泰一直在書房裏慢慢踱步。


    晚飯時分,鄂夫人左等他不來,右等他不到,隻能到書房來請。


    鄂爾泰見到夫人忍不住把事情說給她聽,抱怨道:“李衛那個滑不留手的都不能把五爺勸迴來,我能怎麽辦?”


    鄂夫人安撫地握住他的手,“我聽說當年太皇太後留有遺言:請求皇上皇後讓五爺過的恣意一些。”


    鄂爾泰也想起來了,太皇太後薨逝的時候他就在宮裏當值。


    他的腦子轉得飛快,“所以,皇上有心讓五爺遊曆,我就是個護衛?”


    鄂夫人輕輕點頭,“八成!不然,五爺再不願意,押也能把人押迴京的!”


    “皇上如何我不知道,皇後娘娘可不是慣孩子的人!”


    鄂爾泰心裏一鬆,“也不知道這位五爺要在外頭多久?”


    鄂夫人輕聲說:“皇上皇後都沒辦法的事情,老爺又何必操心呢?”


    “老爺隻管把人看好,該提點提點,該規勸規勸,盡心就好!依我看五爺還是很和氣的。”


    鄂爾泰輕輕一歎,心說:妻子不過是偶爾見一迴皇子公主,當著皇後娘娘的麵,他們哪個能不和氣?


    五爺如今是出了籠子的鳥,提點、規勸什麽的還是悠著些吧!


    鄂爾泰抱著這樣的心態接替李衛看護吉日格勒,


    不過,才相處半日,他就喜歡上這位皇子了。


    吉日格勒這大半年迷上了山水畫,拜了一位高僧為師,就住在廟裏,


    最讓鄂爾泰想不到的是他在吃用上一點不挑,時常穿著粗布麻衣和山裏的孩童一起玩。


    有時候,作畫入了迷,他連飯都顧不上吃。


    鄂爾泰對他的畫愛不釋手,頭先還能指點一二,後來漸漸就說不上話了。


    他尋了最好的裝裱匠來伺候,還讓人快馬送了一幅迴京。


    京城還沒有來旨意,吉日格勒就丟下畫筆,教村裏的孩子們讀書。


    鄂爾泰急了,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勸他繼續畫。


    吉日格勒擺擺手,“這裏的風景我都畫完了,畫不出來了。”


    等到鄂爾泰的差事辦完,吉日格勒不用人勸,也吩咐收拾東西,迴京。


    鄂爾泰都驚了,有點不敢置信地跟師爺說:“我是不是聽錯了?這位小爺真要跟咱們迴京?”


    師爺笑說:“是五爺親口說跟咱們一起迴京。”


    鄂爾泰心裏稍安,又說:“不過,五爺要走水路迴京,那可比陸路慢。”


    師爺會意,這位爺要迴京交差,走慢了怕皇上怪罪,


    於是,師爺親自給他磨墨,“東翁給皇上遞個折子吧!”


    “幼子即將歸家,皇上、皇後肯定高興!”


    護送皇子迴京,快一點慢一點地皇上肯定不會在意。


    鄂爾泰一笑,略一沉吟提筆寫了份折子。


    師爺細看了一遍,招唿人往京城送,又說:“聽說五爺的文章結印成冊了,各地都是售賣一空。”


    鄂爾泰點點頭,又正色道:“五爺帶迴京的那些畫,皇上肯定要看的,萬不能出了差錯。”


    師爺恭敬應是,親自去安排。


    鄂爾泰一行人坐船北上,各地官員紛紛前來拜見。


    底下人巴結上官的手段層出不窮,鄂爾泰煩了,讓人撤下欽差旗號,誰也不見。


    欽差的旗幟一撤就讓水匪起了心思,趁夜上船,想做一筆無本的買賣。


    專門守著行李的侍衛唿喝出聲,船上的侍衛很快響應。


    派給吉日格勒的侍衛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水匪一上船廝殺就開始了,


    喊殺聲、慘叫聲不斷,引來路過的漕幫舵主。


    漕幫舵主高聲道:“什麽人敢在漕幫的地盤做殺人越貨的買賣?”


    吉日格勒被侍衛護著,一點油皮都沒破,他想起在蓬萊時聽到的故事,揚聲喊出漕幫求救的切口(黑話)。


    漕幫舵主精神一振,立刻下令全力救人,還高聲道:“朋友稍待,容我打掃一番再擺酒待客。”


    漕幫的人紛紛下水,或擒或殺,連那些被侍衛殺得下水逃竄的水匪都盡數捉拿。


    等清理完水匪,吉日格勒請對方上船喝茶,兩人還對了幾個切口。


    漕幫舵主行走江湖多年,練就了一雙利眼。


    雖然吉日格勒一身錦衣,舉手投足間難掩貴氣,偏偏又一點架子都沒有,


    他實在覺得投契,話不知不覺地就多了。


    鄂爾泰頓感不妙,生怕這位爺跟去漕幫,趕緊說:“時辰不早了……”


    吉日格勒正高興呢,哪肯聽他的,拉著漕幫舵主進了自己的船艙。


    鄂爾泰心說完了,這位爺隻怕不會迴京了。


    果然,吉日格勒在漕幫玩了一天又一天,鄂爾泰催了一迴又一迴,他就是不走。


    鄂爾泰無奈,隻能讓人往京城送信,皇上另派了人來。


    吉日格勒在漕幫一待就是小半年,拜了一堆的把兄弟,年前才迴京。


    再之後,胤禛尋了個借口讓吉日格勒去修書。


    吉日格勒想陪陪皇額娘,就答應了,在京城待了兩年,封了爵,也成了親。


    兩年後,吉日格勒實在待不住了,這迴他是帶著媳婦出的門。


    再後來,雍正帝駕崩;


    吉日格勒帶著媳婦著急忙慌地迴京,他親手給大行皇帝畫的遺像。


    之後,吉日格勒留在京城守孝三年,等到皇後娘娘薨逝,他守完孝又再次離京。


    弘暉微服來送他,千叮萬囑要他每月寫信迴來。


    吉日格勒笑著答應了,還說:“臣弟要為皇兄把大清的山山水水都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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