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太後在睡夢中薨逝。


    雍正十一年九月,胤禛沒緣由地大病一場,前後一個月才好。


    病好後,胤禛在朝會上宣布由太子監國,他和皇後要出海看看。


    朝臣皆驚,一眾親王、郡王、貝勒、貝子、臣工們趕緊勸。


    胤禛擺擺手,卻笑問寧親王胤禟:“九弟,陪朕一起去可好?”


    敦親王胤?瞬間睜大了眼睛,一把攥住寧親王的胳膊,低聲道:“我也去!我也去!”


    寧親王瞪他一眼,飛快地扒下他的手,躬身道:“臣弟但憑皇上差遣!”


    胤禛哈哈一笑,顯然十分高興。


    這事來得太突然,弘暉一點準備都沒有,下了朝就跟在他皇阿瑪身邊勸。


    胤禛總是笑著拍拍他的肩,這迴說:“朕已經把朝裏清理幹淨了,你也曆練出來了,放心大膽做你的監國太子。”


    第二迴來勸,他又說:“朕累了幾十年,也享享你的福,和你皇額娘到外頭溜達個一年半載的,很快就迴來了。”


    第三迴來勸,他說:“朕和你皇額娘哪一迴過得都不容易,你小子要有良心……”


    弘暉聽得稀裏糊塗地,到底還是孝心占了上風,他趕緊賠禮道歉。


    到了第四迴,胤禛直接拉著弘暉規劃航海路程,


    “先去看看你二伯,再去看看你大伯,你九叔路熟,許還有別的地方去……”


    總之不管弘暉怎麽哀求,他的皇阿瑪總能把話岔過去,歡歡喜喜地說出海的事。


    弘暉每迴從養心殿出來,都不斷地在心裏哀嚎:我還有很多不懂的!


    哪有皇帝到海上溜達的?


    還要去一年半載?


    還想去別的地方?


    好過份!


    他想來想去,發動弟弟妹妹沒去勸,結果根本沒用,皇阿瑪還把柔惠夫妻和吉日格勒帶去了。


    弘暉隻能跟其木格抱怨,“皇阿瑪以前不是這樣的,不過是病了場,怎麽連國事都不理了?”


    其木格也很無奈,她也到皇後那勸過,知道婆婆疼孫輩,她特意把六個月的小兒子永琳抱上。


    婆婆果然抱著小孫子不撒手,還不時地在他臉上親一下。


    其木格勸道:“皇額娘出了海,永琳漸漸長大,見不到皇祖母該多想呀!”


    玉琦猜到她是來幹什麽的,笑著說:“一年半載就迴來了,不耽誤的!”


    “對了,我原想帶你一起去的,”


    “無奈,大阿哥永琛就要進上書房讀書了,二阿哥永瑜、三阿哥永瑾、四阿哥永琳還有太子和酸梅湯都離不開你。”


    其木格知道婆婆又在忽悠自己,她做媳婦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打感情牌,日日帶著孩子們來永壽宮。


    轉眼到了雍正十二年春天,一切都安排好了,聖駕從圓明園出發,往天津衛登船。


    等再迴到圓明園,弘暉隻覺得圓明園真的好大好空,好沒意思!


    當晚,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他早早夭折,從那時候開始,皇額娘便心如死灰,


    即便後來做了皇後,她依舊鬱鬱寡歡,鮮少在她臉上見到笑容,51歲就薨逝了;


    而他的皇阿瑪,隻比皇額娘多活了四年而已。


    他從夢中哭醒,淚眼蒙蒙地盯著承塵,好半天才從夢裏醒過神。


    其木格起身點了燈,見他一臉淚趕緊拿毛巾給他。


    弘暉把溫熱的毛巾捂在臉上,好半天才放開。


    其木格捧了熱茶給他,看著他喝下去才重新躺迴床上,


    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爺可是想皇阿瑪和皇額娘了?”


    弘暉心情激蕩,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胡亂地應了一聲。


    其木格輕聲說:“我也想了,皇額娘在的時候我什麽都不怕,”


    “皇阿瑪和皇額娘一走,我就跟丟了主心骨似的,心裏可虛了。”


    弘暉把她摟到懷裏,輕輕地撫摸她的背,“皇阿瑪和皇額娘操勞了一輩子……”


    他突然停住,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他怎麽都抓不住。


    其木格被他拍得迷迷糊糊的,若有若無地嗯了兩聲就睡著了。


    她均勻的唿吸聲安撫了弘暉的心,他也漸漸有了睡意。


    隔日,弘暉正在養心殿東配殿裏辦公,


    弘暉能在養心殿辦公是皇上特意安排的,


    一是為太子和諸臣辦公便利;


    二是告訴眾臣皇上與太子無嫌隙,你們都老實點;


    眾大臣看得明白,老老實實的辦差;


    政事才處理完,上書房的管事太監就來報:“太子爺,四爺和弘晙阿哥打起來了。”


    弘晙是敦親王胤?的嫡次子,比弘昭小幾歲,小小年紀不僅長得壯,個子還高,


    這小子跟十福晉的阿瑪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十分相像,被接到草原上住了兩年,少了管束,特別喜歡打架、摔跤;


    敦親王知道自己兒子什麽德行,趕緊上前賠禮,“是臣管教不嚴,請太子爺恕罪!”


    弘暉虛扶一把,“十叔見外了,小孩子打架罷了,說什麽恕罪不恕罪的?”


    敦親王心裏熨帖,又唉聲歎氣地訴苦:“他一迴來,臣就到處給人賠禮道歉,老臉都丟盡了。”


    “有時候氣極了就想:要是再活一輩子,我定然不讓他往草原上去,誰的麵子都不給……”


    敦親王那句“要是再活一輩子”讓弘暉頓時醍醐灌頂,小時候聽到的隻言片語都有了解釋,


    他心裏冒出一個大膽到不可思議的想法:或許皇阿瑪和皇額娘是再活一迴的?


    他又讓人把老早之前看的一本唐朝的傳奇話本《秦夢記》找出來,細看一迴。


    (《秦夢記》講的是唐人沈亞之,白日發夢迴到唐朝,得秦穆公重用,立軍功、加官進爵、娶公主,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


    等到若幹年後,皇上、皇後先後過逝。


    皇上彌留之際,弘暉在皇上耳邊輕聲說:“皇阿瑪,兒臣今生得到了足夠的父愛,兒臣再無遺憾了。”


    胤禛露出微微的笑,顫抖著握緊他的手,“你知道了?”


    弘暉哽咽道:“辛苦皇阿瑪了!”


    胤禛有氣無力地說:“你要好好地!照顧好弟弟妹妹……”


    玉琦薨逝的時候,弘暉也在她耳邊輕聲說:“兒子這輩子很幸福,皇額娘不要再為兒子操心了!去過全新的日子吧!”


    玉琦虛弱地說:“我就知道……你會猜到,我兒子……真聰明!”


    唿出最後一口氣,玉琦的靈魂飄出了身體,由鬼差接引很快到了閻羅殿。


    玉琦對著閻王行了大禮:“多謝閻君!”


    閻王搖搖頭,大手一揮,“既然心願已了,趕緊去投胎吧!”


    玉琦飄飄忽忽的上了奈何橋,胤禛看到她迎過來,焦急地說:“咱們一起,我一直在等你!”


    玉琦看到他先是一喜,又冷了臉,“我不跟你一起投胎!你不煩呀?”


    胤禛愣住,擰眉道:“這一世你我極恩愛,這才分開多久?你怎麽能這樣說呢?”


    玉琦不肯理他,跟著鬼差繼續往前走。


    胤禛繼續勸她,連出海的時候釣魚給他吃都拿出來說了,玉琦依舊沒應。


    胤禛惱了,拉住她,“不投胎了,咱們迴去重來一迴!”


    旁邊的鬼差都想給他們跪了,再來一迴,他們這些鬼差不得忙飛了。


    玉琦把手抽出來,戲謔道:“既如此,下輩子你做女人,我做男人!”


    胤禛一噎,心裏還是舍不得她,咬咬牙答應了。


    玉琦沒想到他能答應,又想耍賴,兩個人吵吵嚷嚷地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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