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九福晉遞牌子進宮來見玉琦。


    玉琦讓瑪瑙在近光右門迎她。


    九福晉見麵就塞了個紅包給她,“大冷的天,勞煩姑娘跑一趟了,皇後娘娘太客氣了。”


    瑪瑙笑著說:“是福晉太客氣,主子派了轎子過去,天寒地凍的,福晉該坐轎子才是。”


    九福晉擺擺手,等見到玉琦,她才說:“四嫂疼我,派轎子給我,我原是想厚著臉皮坐的,”


    “正好遇到你們家郡主帶孩子進宮,我就把轎子讓給她了。”


    玉琦沒想到大格格也進宮了,看一眼瑪瑙,瑪瑙搖搖頭。


    九福晉沒想到她們居然不知道,“轎子往慈寧宮去了,或許是太後傳召。”


    玉琦微微蹙眉,對瑪瑙說:“郡主難得帶孩子進宮,這麽冷的天,你讓人送些湯水過去。”


    瑪瑙笑著說:“正好,小廚房有水梨汁,甜甜的,小主子們都喜歡喝。”


    瑪瑙下去後,九福晉輕聲說:“臣妾有幾句要緊的話。”


    玉琦會意,把人都遣出去。


    九福晉輕聲說:“不久前,你家這位郡主來拜見我婆婆,提了好幾迴皇後娘娘侄女雅彤冊封郡主的事。”


    “我婆婆懶得聽,尋了個借口就把人打發了,我就去套話。”


    “郡主對著我就是一頓哭,說她委屈什麽的,想讓我們幫忙求爵位。”


    玉琦挑挑眉,歎一口氣,“這事我也跟皇上提了,皇上說再等等。”


    九福晉笑著說:“我也跟她說:冊封的事情哪是外人能置喙的,總要等皇上忙完了。”


    “她也沒再說什麽。我婆婆說:這也沒什麽,小姑娘就是沉不住氣罷了!”


    “我原也沒放心上,後來又遇到七嫂和十二弟妹,才知道她也去說了一樣的話。”


    “我又打聽了一下,她還去了順承郡王府、平王府、莊親王府、禮親王府。”


    玉琦看一眼慈寧宮的方向,看來那些老王妃真幫她說話了,不然太後也不會單獨召見她。


    “皇上登基是該晉封她的,這樣也好,太後出麵,皇上再忙也不好駁了太後的麵子。”


    九福晉想了想說:“京城裏,姻親關係盤根錯節,一府連著幾家,幾輩子的交情。”


    “各王府主子的外家,福晉、側福晉的娘家,都是姻親都要關照,心思可多了;”


    玉琦幾乎一下就明白了九福晉的意思,大格格隻怕不單單是為了爵位,還有選秀。


    那些軍功起家的勳貴,靠著跟皇室、宗親聯姻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做皇帝的妃子是獲利最大的聯姻。


    雖然,選進宮的秀女未必都能得寵,萬一得寵了呢?


    萬一皇上看上了,那豈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等誕下子嗣,說不得還能坐上那個位子,然後,自家就能再進一步。


    別說什麽不可能,聖祖爺是庶子繼位,今上也是庶子繼位,怎麽就不可能了?


    玉琦看一眼慈寧宮,大格格去慈寧宮能說什麽呢?


    這時,九福晉又斟酌著說:“四嫂,還是要防著一些的。”


    這句話提醒了玉琦,她看向養心殿,露出一個微微的笑。


    等九福晉走了,瑪瑙也迴來了,


    她臉色古怪地說:“郡主在跟太後說選秀的事,很是熱切。”


    做女兒的,居然插手父親房裏事,她怎麽好意思的?


    玉琦一笑,“不用管她。”


    瑪瑙想勸又不好勸,她迴去就跟方嬤嬤念叨起來,


    “好容易不選秀了,郡主一鬧,太後若是發話,未必就不再開。”


    方嬤嬤蹙眉,想了想說:“宮裏選不選秀,隻看皇上想不想。”


    瑪瑙明白這個道理,眉頭緊皺,她左思右想,還是尋了個機會把這事告訴了小林子聽。


    小林子轉頭就告訴了蘇培盛,


    蘇培盛想了想,在胤禛往慈寧宮請安前報了上去。


    胤禛頓時就不高興了,冷聲道:“攛掇郡主的是叫貴武吧?”


    蘇培盛心裏一緊,身子壓得更低,恭敬應是。


    胤禛冷聲道:“明兒一早就把他那些破事都交到大理寺去,跟他廝混的一個也別放過!按死了!”


    蘇培盛沒想到主子這麽生氣,心驚不已,趕緊應是。


    等胤禛進了慈寧宮,太後正跟玉琦說選秀的事呢。


    玉琦一臉賢惠地說:“皇額娘說的是,兒媳也這樣勸過皇上,開枝散葉是大事,到任何時候都不能疏忽了。”


    太後一噎,心裏微微懊惱,自己怎麽就跟生了四個孫子一個孫女,還全都養活了的兒媳婦說開枝散葉呢?


    她訕訕道:“也不是說開枝散葉,選秀本就是對那些有功之臣的施恩、籠絡,貿然停了總是不好。”


    玉琦恭敬道:“前朝的事情兒媳不懂,也不敢問,還是皇額娘想得遠,要是換了兒媳連怎麽開口都不知道。”


    太後微微凝眉,先帝在位時嚴禁後宮幹政,胤禛也是這個態度,


    可是,她怎麽聽都覺得皇後話裏有話。


    心說:這是點我呢?


    可是皇後一副恭敬、淡然的樣子,好像也不是。


    這時,宮女通報:“主子,皇上到了。”


    太後看向門口,看到胤禛進來,她笑著說:“崔嬤嬤趕緊把湯端上來,皇帝喝了暖暖胃。”


    崔嬤嬤應一聲,指使宮女去端湯。


    胤禛給太後請過安,扶住要行禮的玉琦,拉著她一起坐下。


    太後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管太多了,那些關於選秀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等胤禛和玉琦離開,慈寧宮開始擺飯,


    太後把侍候的人都趕出去,拉著崔嬤嬤一起用飯。


    她端著飯碗懊惱地說:“你今天怎麽也不攔著我呀?”


    崔嬤嬤無奈地攤攤手,“奴才勸了,主子也不聽呀!”


    太後一想好像還真有,無奈一歎,


    “那丫頭說那些三藩之亂起家的勳貴們跟她抱怨雲雲,我就想起先帝平三藩的時候。”


    “戰火燒遍了半個大清,皇上日夜不安,太皇太後在佛祖麵前磕了無數的頭,”


    “到最後,還是靠這些勳貴們舍命才平定的,讓我怎麽不擔心呢?”


    崔嬤嬤擺擺手,“主子擔心也沒錯的,不過,當年的勳貴是得力,他們的子孫可未必得力。”


    “要奴才說,富貴鄉裏養大的,隻怕能拉開弓的都沒幾個!”


    太後如醍醐灌頂,一下明白胤禛為什麽不待見他們了,一群靠著爵位過活的人,能有多大出息!


    她一拍手,“對呀!我怎麽把這個忘了!哎呀真是笨!”


    崔嬤嬤安慰她:“主子是關心則亂,一心為皇上打算,為的不過是想皇上多幾個幫手罷了。這是慈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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