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說著就落了淚,前世那些說他弑父、說他改詔篡位的流言一直壓在他心上,從來沒有忘過。


    如今他是皇上親封的皇太子,將來繼位再沒人能說半個不字,一如弘曆繼位那樣!


    想到弘曆,他想到另一件事,“皇阿瑪指了佟佳氏的女孩給弘曦做媳婦,弘曦的媳婦咱們沒法子自己選了。”


    玉琦一怔,“弘曦才多大呀?怎麽就突然指婚了?額娘也沒說過呀?皇阿瑪也太著急……”


    她說著倏然睜大眼睛,想了想又問:“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情嗎?”


    她問得胤禛愣了一下,“皇阿瑪想把二哥過繼給純靖親王隆禧。還說,等倭地打下來就放二哥過去就藩。”


    這事兩人早就猜到了,玉琦也不覺得奇怪,


    她喃喃道:“倭地的仗還沒打完,皇阿瑪為什麽這麽著急說出來呢?”


    “佟家的姑娘?胤礽過繼給純親王做嗣子?突然說將倭地給胤礽做封地?他為什麽這麽著急?”


    胤禛聽著渾身一震,瞬間又擰起眉,


    玉琦又問:“禦醫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胤禛搖搖頭,“太醫院那幾個人都沒送消息過來,皇阿瑪的身子應該和禦醫說的一樣,你……到底想說什麽?”


    玉琦斟酌著說:“或許隻是我想多了,我總覺得皇阿瑪是在安排後事,也許他隻是擔心哪天再昏迷就醒不過來了。”


    胤禛頓時就不好了,無助地握緊玉琦的手,喃喃道:“這才康熙五十三年,我以為……他總能撐兩三年的。”


    玉琦哪見過他這樣,瞬間就後悔了,趕緊說:“我都是亂說的,皇阿瑪福大命大造化大,肯定會好好的。”


    那是他的親阿瑪呀!是他兩輩子最敬重的人,玉琦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能握緊他的手,哄著她:“我都是瞎說的。”


    胤禛心裏翻江倒海一番,又慢慢平靜下來,慢慢接受皇上要不行的事實,


    “皇阿瑪說過再不立皇太子,那些老臣如何勸他都不應,怎麽就突然下旨了?”


    “你說的沒錯,依皇阿瑪的性子,不到最後他是舍不得放手的,看來真要到最後了。”


    玉琦歎息一聲,心說:那可是至尊之位,哪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你我不也爭了兩世嗎?


    另一方麵那些得了實惠的勳貴們更不想放手,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手的錢、權誰願意讓給別人呢?


    胤禛自然也能想到這些,深深一歎。


    玉琦說:“不管怎麽樣,冊封禮還是要早些辦才好,名分坐實了,大家也好安心!”


    胤禛也是這麽想的,“九弟親自算了四個好日子,皇阿瑪選了最近的一個,就在下月初九。”


    “二哥過繼的事情這兩天就辦,皇阿瑪今天會召見他,他肯定會願意的。”


    “原來的純王府年久失修,已經不能住人了,皇阿瑪還給他選了一處新宅子。”


    玉琦扯扯嘴角,“他可真是好命,不管什麽時候,皇阿瑪總為他安排好一切。”


    乾清宮


    康熙輕輕地撫摸著畫像上的人,喃喃道:“我要保住他,你不要怪我!”


    他又自嘲一笑,“為了他,朕怪過你,怪你怎麽把他生成這樣!”


    “是朕忘了,你去得那麽匆忙,連抱緊他的力氣都沒有,哎!是朕沒把他教好。”


    這時,魏珠輕手輕腳地進來,躬身道:“皇上,二爺到了。”


    康熙抬起頭,合上畫軸,“讓他進來吧!”


    魏珠應是,很快把人領進來。


    胤礽進門就跪下,從門口膝行到康熙腳邊,重重地磕了個頭,哽咽著說:“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康熙也紅了眼睛,輕聲說:“起來吧!地上硬!”


    胤礽心裏一喜,怕自己不夠恭敬,錯失機會,並不敢起身,


    他依舊哽咽道:“以前是兒子糊塗,辜負了皇阿瑪養育之恩和諄諄教導。”


    “這幾年也未能晨昏定省,未能在皇阿瑪跟前盡孝,多跪一會兒子也心安一些。”


    康熙心裏一陣刺痛,這是他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孩子,從來都是恣意、驕矜的,何時這樣卑微過?


    他再忍不住,伸手把他扶起來,收斂情緒開口道;“朕今天封了老四做太子。”


    胤礽仿佛早知道會有今天,愣了一下,立刻說:“四弟為人沉穩,處世練達,心智堅毅,確實比兒子強。”


    康熙坐迴炕上,示意他坐下,“你很聰明,朕上次見你,隻是透露了隻言片語,你就什麽都猜到了。”


    胤礽側坐,低著頭乖順地麵向康熙,“是皇阿瑪心疼兒子,提點兒子,兒子想到了沒敢跟任何人說。”


    康熙一笑,“你倒聰明,居然問老四,問他你還能活幾年?老四說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胤礽臊紅了臉,羞赧道:“什麽都瞞不了皇阿瑪,兒子也是為以後……兒子也是怕……”


    康熙又是一歎,“朕準備把你過繼給純親王,以後你就不用怕了!”


    胤礽一下就慌了,對著康熙就跪下去,哭著說:“皇阿瑪,皇阿瑪不要兒子了嗎?沒有皇阿瑪的庇佑,兒子要怎麽活呀?”


    康熙嫌棄地別開頭,由著他去哭。


    魏珠見他半天不停,皇上漸漸擰起眉,趕緊過來勸,


    “二爺莫哭,皇上籌謀萬千,為的就是保全二爺,二爺細想就明白了。”


    魏珠其實很明白皇上的心思,過繼出去就是旁支,從禮法上斷了二爺繼位的路,也讓四爺不會費心去弄死二爺。


    讓二爺去倭地,是防著萬一哪天四爺又想弄死二爺,


    去了倭地,四爺想做什麽就得廢一番功夫,二爺也有機會往海上跑。


    胤礽漸漸停住哭聲,抽噎著不肯出聲。


    康熙終究還是心軟了,細細給他分析了利弊,最後握著他的手,


    “保成呀,朕老了,不知道哪天就起不來了,以後你要謹言慎行,好好活著。”


    “等我去見你皇額娘,我能告訴她:我們的兒子還好好的。”


    保成是二皇子胤礽的乳名。


    胤礽立刻又流了淚,帶著哭音說:“兒子想皇額娘了!”


    康熙摟著他,輕輕地拍拍他的背,在他耳邊輕聲說:“等倭地打下來,你就去鎮守倭地。”說完就放開了他。


    胤礽大喜,又不安地問:“老四能同意嗎?”


    老四已經是太子了,新太子能放過他這個廢太子嗎?


    康熙扯扯嘴角,“這個你不用操心,朕自會安排好一切的。”


    胤礽真心地對著康熙磕了三個頭,“皇阿瑪保重,兒子告退了!”


    康熙點點手邊的畫像,“這個給你收著吧。為了她你也要好好的活著。”


    魏珠趕緊把畫像卷起來,捧給胤礽。


    胤礽打開一看是生母孝誠皇後的畫像,趕緊收好,又給康熙磕了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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