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安郡王再昏倒讓世子華玘憂心不已,請了太醫院的老院使來診脈,


    老院使撚著胡子診了半天,笑著對安郡王說:“無事,王爺吃兩副藥,多歇歇就好了。”


    聽老院使這樣說,世子心裏一鬆,請老院使去開藥方,還說:“如此我就放心了!”


    出了安郡王的院子,老院使輕輕歎息一聲,麵色沉重的說:“世子爺還是準備後事吧!”


    世子一下愣住了,管家推他一把才醒過神,他攥住老院使的手,顫聲問:“老大人,您剛才……剛才不是說沒事嗎?”


    老院使歎息一聲:“王爺心力衰微,隻在這一兩日了;若再受驚,隻怕頃刻間就會……所以我才不說的,世子爺還是早做準備吧!”


    那意思就是有什麽要問的、要說的趕緊問。


    世子聽的臉色慘白,眼淚簌簌落下,掉頭就要進去看安郡王。


    管家一把拉住他,勸道:“世子爺這樣去說,王爺不是什麽都知道了,他如何受得了?有些話怕是沒法交待清楚。”


    世子心頭一震,立刻清醒了,一屁股跌坐在廊簷下,


    偌大的王府、那許多產業、內外各種各樣的關係,總要一一問清楚,不然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老院使道了句節哀,對著世子行了一禮就走。


    世子趕緊讓管家去送,他自己鎮定一下情緒,洗了臉,換上笑臉,才再次進了安王的院子。


    八福晉出來正好看到他,笑說:“你怎麽才迴來?舅舅累得都快睡著了。”


    等看到世子通紅的眼睛,她心裏咯噔一下,攥著帕子就想問。


    世子華玘卻沒心思理她,越過她就進了內室,


    安郡王覺得累的要命,費力的睜開眼睛,對世子華玘點點頭,有氣無力的說:“咱們倆說說話。”


    他也怕自己就這麽過去了,有些事先交待一下才安心。


    世子揮揮手,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世子的長隨過來請八福晉出去,


    八福晉就怕安郡王有事,這時候哪肯離開,捏著帕子笑說:“舅舅這是要跟表弟說什麽秘密?連我也不能聽嗎?”


    安郡王閉著眼睛,無力的搖搖頭。


    世子心裏煩,見她不識相,囉裏八嗦的就想直接懟她一頓,


    安王府的事你挨的著嗎?


    哪來那麽大的好奇心?


    到底顧忌親爹對這個表姐的喜愛,怕又惹親爹生氣,他迴頭冷冷的掃她一眼,不容置疑的說:“表姐還是先出去吧!”


    八福晉從小就在安王府稱王稱霸,欺負世子華玘的次數多了去了,就他那眼神哪裏嚇得住人,


    可她也知道這裏留不得,也不惱,笑著跟安郡王打了個招唿,一扭身子出了內室。


    安郡王有氣無力的說:“我剛才……一閉眼……就看到你瑪法了。”


    世子一驚,忙笑著安慰:“阿瑪一說,我也想瑪法了,等您身子好些,咱們去祭拜一番。”


    安郡王微微點頭,“我也是這麽……這麽想的。”


    世子想讓親爹休息,又怕他一睡過去就醒不來,趕緊把府裏一些事情拿出來問。


    八福晉出了安王爺的院子,隨手點了個小廝:“去,把管家叫到我的院子去,就說我有事問他。”


    小廝應一聲,趕緊往外院去尋人。


    八福晉邊想心事邊往自己院子去,


    這院子是她打小就住的,就是她嫁了人,安郡王也一直留著,還讓人日日打掃、收拾,就為了她和八阿哥偶爾迴來住一夜,


    她坐在涼亭裏,拿著魚食喂小池塘裏的錦鯉,不多會,管家就到了,


    管家是跟安郡王一起長大的,比安郡王還大幾歲,也是看著八福晉長大的。


    八福晉卻由著他行禮,手裏捏著魚食一點點灑下去,眼睛隻盯著水裏搶食的魚,“王爺的病太醫是怎麽說的?”


    管家一聽就知道世子沒跟她說實話,既然世子不說他也不會說,“奴才去的時候老院使正準備走,奴才什麽都沒聽到。”


    八福晉停下喂魚的動作,抬眼冷冷的盯著他,


    管家又說:“奴才過來的時候,王爺已經在吃藥了,想來該無事的,福晉不用擔心。”


    八福晉又迴頭去看魚,心裏還是不安,“那個闖禍的小廝是伺候那個恩昌的?”


    管家應是,又說:“人就關在柴房裏,福晉可要見見?”


    八福晉抬眼皮又看了他一眼,這話問的,審問一個小廝還得做主子的親自去?


    她旋即又想起世子華玘的那個眼神,不由的眼神更冷,


    “怎麽?舅舅才病了,我在這個府裏就討人嫌了?連問一句都不行了?”


    世子華玘她尚且不怕,一個管家也敢欺到她頭上?


    管家心裏也不爽,他跟王爺一起長大,是打小的情分,就是世子見了他也客客氣氣的,別的小主子更不敢讓他行禮,


    這位表小姐原來看著還好,這兩年眼裏越發沒人了,擺架子把自己叫到她的院子來問話不說,還受了他的全禮,真是慣得她!


    吊頸鬼上香火,假充什麽正神!


    八福晉還待發火,突然一陣哭聲傳來,


    管家再顧不上她了,提著袍角就往安王的院子跑,


    八福晉也是心頭狂跳,身子一軟爬在欄杆上,丫頭趕緊去扶,


    八福晉一把推開她,厲聲喝道:“去……去個人看看怎麽迴事?快點!”


    跑腿的小丫頭趕緊應一聲,飛跑出去。


    八福晉等的著急,一咬牙撐起身子也往那趕,路上遇到去探消息的小丫頭,


    小丫頭見到她跪下就哭,


    八福晉心裏咯噔一下,咬著牙緊緊攥著大丫頭的胳膊,


    大丫頭吃痛也不敢出聲,低頭嗬斥那小丫頭:“哭什麽哭!還不趕緊說!”


    小丫頭嚇得不敢再哭,趕緊說:“王爺薨了!”


    八福晉閉閉眼,等那陣天旋地轉過去,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去爺那知會一聲,讓他盡快過來!我總要在這住幾天,日用的收拾一些帶來。”


    跟著的丫頭應一聲,趕緊去辦差。


    八福晉又閉上眼睛,淚水簌簌而下,


    舅舅薨逝,世子華玘承爵,以後的路要怎麽走?安王府還能跟著咱們嗎?


    才走兩步,她又停下,看看衣裳、鞋子,還好不是紅的。


    大丫頭知道她的意思,立刻說:“主子這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倒不用換,今天戴的首飾不多,也合適。”


    合適什麽?合適去見死去的安郡王。


    八福晉一路哭到安郡王的院子,跪在硬邦邦的內室地上哭得十分悲切,心裏的迷茫、擔心都化成了眼淚。


    乾清宮


    康熙接到信,冷笑一聲,“讓禮部按例賜祭,按規矩擬諡號。”


    梁九功一聽“按例”、“按規矩”就知道是怎麽迴事,皇上這是不準備多給體麵了。


    按理,像安郡王這樣的近支宗室,辦喪禮的時候,皇上怎麽也要加些恩賞的,以示恩寵。


    旨意傳到禮部,禮部官員心裏更樂,這多省事,很快就把條陳擬好遞上去了,康熙掃了一眼就批了。


    再說八阿哥,


    八阿哥得了信愣了半天才迴過神,他先想到的也是:安郡王薨逝,世子承爵,以後的安王府還會跟著自己嗎?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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