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綏受傷嚴重,本來半妖身體就已破敗,再也經不起太大的摧殘。


    如今魔氣入侵身體,他更是受到了嚴重衝擊。


    賀屹將他帶迴衡陽宗,祈求師尊救他一命。


    於是衡陽宗所有人都知道。


    他們的小師弟此次下山迴來帶迴了一個半妖,與衡陽宗的祖訓背道而馳。


    所有人都來勸他,不要公然和師尊作對。


    柳緒寧與魔勾結,在那日的柳鄉鎮被爆體魔氣中傷而亡。


    師尊對此早已心力交瘁,如今他又帶著個半妖上去湊熱鬧,豈不是火上澆油。


    於是都和他說,莫要去尋這等晦氣。


    況且祈綏就是個半妖,雖然他以前是人,但那又如何呢?


    賀屹不聽,祈綏的傷勢太嚴重,如果師尊不救他,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賀屹就跪在師尊門口前,一下一下地磕頭,一下一下地祈求他能救救祈綏。


    喉嚨喊得嘶啞,頭破又血流。


    隻要師尊答應,就算此後讓他再不下山,賀屹也願意。


    眾人笑他愚蠢,為了一個早已不是人的半妖,居然犧牲至此。


    那晚上,賀屹等了很久很久,在寒風中不住地磕頭祈求,希望師尊能開門,希望師尊幫幫自己。


    身上的傷口還未結痂,每一下的牽扯都將他折磨得麵目扭曲,痛苦非常。


    傷口撕裂的聲音近在耳畔,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鮮血浸濕了他單薄的衣料,將下跪的地麵模糊得血色片片,觸目驚心。


    可他咬著牙,就這麽不停地磕了大半夜的頭。


    一聲聲的“師尊”,一句句的“求您”。


    最後換來老者踏出房門的一腳,看著他,無奈地歎出一口氣。


    -


    祈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隻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好漫長的夢,夢裏的他從出生到成長,從長棲殿到戈壁沙灘。


    一幀幀,一幕幕,都在他腦海中演繹了個遍。


    他在夢裏看著那個“祈綏”重複了他曾經那麽熟悉的生活軌跡,又從軍營到蒼生,刀光劍影,篝火山脈。


    一切都太熟悉,又太陌生。


    他這時候又想問自己了。


    如果再給他一個可以重來的機會,他會像當初一樣選擇進入軍營,將自己的未來都貢獻給眾生。


    還是繼續在長棲殿當他吃喝玩樂的小霸王,今日摸魚,明日逗鳥,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那一刻時間都仿佛停止了。


    將所有時光迴溯,也將他迴溯在雪山之巔。


    他站在雪山之巔,睥睨天下眾生茫茫,一邊是煙火與新茶,一邊是硝煙與廢墟。


    仿佛在告訴他,他該如何選擇。


    但腳底下的雪山驟然悲鳴,地崩山搖間,大片的白茫茫衝刷了眼前的世界,將所有都淹沒其中。


    一切都消失了。


    他眼中就隻剩下落在掌心的一片雪。


    他和這片雪融成了一體,風帶著他穿過十裏長街,帶著他擦過幼童的風車,攤販的刀刃,又停留在出嫁姑娘的金冠。


    畫麵一轉,他落在一片黑漆漆的戰場。


    聽見戰馬衝天的嘶鳴,望見滾燙的血液撒於土地,還有倒而不起的戰旗。


    最後,他停留在戰場上一個少年的指尖,融化成水,洗淨了他指尖的血。


    少年看向他,看向指尖的那抹冰涼。


    祈綏也看向他,看著雪,看著少年。


    少年看著自己。


    …


    祈綏睜開了眼,大腦渾渾噩噩的,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整個人沉重得不行。


    他迷茫地看向頭頂,陌生的環境讓他一時不適。


    耳邊突然響起了脆生生的一聲,“師兄,師兄!他醒了!你快來看啊!”


    祈綏耳朵一麻,轉瞬門口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突然放大到他眼前。


    “祈綏!醒了, 你終於醒了!”


    賀屹激動地一手捏住了他的肩膀,控製不住的手勁兒加大,疼得祈綏表情都扭曲了。


    結果喉嚨幹得又罵不出半個字。


    一旁的青芙見狀,嚇得趕緊扯開了賀屹的手,“師兄你幹什麽!你弄疼他了!”


    “弄疼…弄疼……”


    賀屹惶恐,看向自己的手,立刻縮到了背後,拖著步子往門口挪,“青芙,你幫我照看一下,我…我現在去煎藥!”


    賀屹轉頭就往門口走,走著走著又放心不下,突然迴頭看了眼。


    再往前時,猝不及防一頭撞上了門框。


    疼得賀屹“哎喲”一聲,又跌跌撞撞地出了門。


    青芙笑了聲,轉頭立刻把少年扶著坐起來,又給他倒來一杯水,喂給祈綏喝下。


    “你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要不我喊師尊過來給你看看?你睡了好久……”


    祈綏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青芙像是猜到了他要說什麽,大眼睛彎了彎,笑起來可愛得很。


    “你現在在衡陽宗呢,之前你在柳鄉鎮受了傷,是師兄把你帶迴來的。”


    “你傷得不輕,根基受損,是賀屹求師尊救了你。對了,你睡了差不多……三十來天?一個月吧。”


    祈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端著手裏的水杯喝下水,幹澀的喉嚨這才感覺緩解不少。


    青芙想了想,又趕緊說道:“對了,我叫青芙,也是衡陽宗的。賀屹是我師兄,我是他師妹!”


    祈綏笑著點頭,往門口看了眼。


    隱約能看見賀屹在外麵忙碌的身影,拿著把蒲扇一個勁兒地對著火爐煽火,屋子裏飄進來一股濃鬱的藥香。


    祈綏啞聲道:“青芙,賀屹身上的傷好了嗎?”


    “好了好了,師兄身上都是皮外傷。他皮糙肉厚的,迴來沒多久就好了。你傷得比他嚴重多了,師尊當時差點兒沒把你救迴來。”


    半妖身體異於常人,師尊活了這麽大歲數,麵對如此情況也是棘手,生怕出一點兒差池。


    連續幾天下來,也隻是吊著祈綏的命,盡力穩住他身體裏的魔氣不作亂,不危及他的性命。


    一段時間下來,祈綏的情況沒絲毫好轉。


    就在師尊都束手無策的時候,祈綏身體裏的魔氣突然開始往外散,脫離了他的身體,隻留了淡薄的一些。


    情況穩定下來,性命暫時是保住了。


    青芙又去桌上給他拿來了一點果幹,笑眯眯地遞過來,“你先吃點這個調調味,待會兒師兄給你拿藥過來,很苦的。”


    祈綏笑著接過,剛準備往嘴裏送。


    床邊半開的窗戶突然被掀開,幾個衡陽宗弟子服飾的少年猝不及防出現。


    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快來看快來看,他醒了!”


    一聲剛開口,後麵又接二連三地響起聲音。


    “居然醒了,他睡了這麽久都沒醒,我還以為醒不了了。師叔當時不還一點兒辦法沒有嗎……”


    “福大命大啊。他就是半妖誒……”


    “我還從來沒下過山,第一次見到半妖。他的頭發居然是白的……”


    一個個的好事兒的就跟個猴子一樣,在窗口腦袋一個疊一個的,好奇得不得了。


    青芙氣得臉色漲紅,拿著手裏的果幹就往外麵砸。


    “幹什麽你們!一點禮貌都沒有!這是師兄帶迴來的客人!我定要讓大師兄罰你們紮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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