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綏眼眸微動,唇瓣悄然張開了一個很小的弧。


    但始終沒能說出半個像樣的字。


    “……”


    蕭野的神色逐漸黯淡,落寞哀傷。


    手裏的紅豆珠串在掌心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算了,算了……”


    確實從一開始就是他的錯,擅作主張不計後果,綏綏不原諒他也是應該的。


    “一路平安,我等你迴來。”


    蕭野轉身欲走,跟前的少年突然上前。


    祈綏毫無征兆地將肩上的雪絨披風卸下,在半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弧。


    隨即黑暗籠罩。


    鼻息交織間,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藹藹琳琅中,他們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祈綏:“下次,不許再那樣了。”


    蕭野喉嚨微緊,在彼此低喘的唿吸間,伸手撫摸上少年鬢角融化的雪水。


    想起上次兩人的對話,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那我們同淋了一場雪,也算共白頭了嗎?”


    “算。”


    祈綏濕漉漉的唇去吻他的脖頸,在上麵留下一個不輕不重的痕。


    “照顧好我母妃,等我迴來。”


    說完,手中的紅豆珠串被奪過,雪絨披風掀開時,外邊天光大亮。


    蕭野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再迴過神時,少年已然上了馬,隨著軍隊前路而去,隻留給他一個瘦削的背影。


    蕭野站在原地,眼梢間都掛滿了愉悅的笑意。


    這個,算原諒了對吧?一定算的。


    蕭野抿了抿唇。


    再迴頭時,先前的笑意轉瞬即逝。


    他的目光落在城牆之上那道幽深的黑眸。


    是阿布思。


    蕭野進了宮,阿布思正好從城牆上下來。


    往前一站,攔住他的去路。


    譏諷道:“蕭野,你好大的本事啊,以下犯上。我當那日阿綏中了合歡散是如何解決的,竟是你。”


    蕭野還是那副溫馴聽話的模樣。


    謙卑地行了個禮。


    “大王子說笑了,奴不知你說的所為何事。”


    “還裝傻?”


    阿布思冷嗤,睨了眼他脖子上明顯的紅痕。


    剛剛他在城牆上都看見了!


    披風下麵兩人指不定幹些什麽齷齪事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蕭野,如今祈綏離開了皇城,我勸你夾緊尾巴好好做人,看清楚誰才是你的主人。”


    說著,阿布思洋洋得意地昂起頭,優越的下顎線一覽無遺。


    蕭野輕笑,語調依舊不急不緩。


    “依著大王子的意思是,可汗有意將王位傳於你?你日後,是這莫那婁的王?”


    阿布思不屑地撇了撇嘴,眼神輕蔑。


    “你從中原來,自然也該知道在中原皇家傳位隻傳嫡長子,你莫不是還想祈綏擔此大任?”


    “不敢。”


    蕭野緩慢地掀眸,言語平靜卻充滿了威懾力,“畢竟,揣度王位,是死罪。”


    阿布思一下子閉嘴了,甩甩袖袍轉身就走。


    不過是個嘍囉,先前還覺得他能有什麽用,看來是自己高估了,一個廢物罷了。


    蕭野唇角的笑意轉瞬即逝,神情忽然有些惋惜。


    又帶著幾分隱藏的陰狠。


    自言自語地道:


    “綏綏隻說了不能殺他,可沒說不能傷他啊。再者,想把持朝政,問過我了嗎?”


    -


    新曆二十三年正月初七,禹城地界,莫那婁與約突開戰。


    新曆二十三年正月初八,可汗臥病,阿布思代理朝政。


    大半月後,禹城之戰在祈綏的帶領下擊退第一波敵軍。


    那時誰都知道,莫那婁的二王子祈綏根本不是傳言中的那般廢物。


    他有勇有謀,護佑禹城百姓安全撤離,製定作戰方略,親征戰場,是他們眼中的英雄。


    新曆二十三年二月初十。


    阿布思在宮中代理朝政,趁機做假賬拉攏勢力,朝中大部分人皆向可汗舉薦,立他為太子。


    新曆二十三年二月十五。


    祈綏帶領的軍隊一路過關斬將,將先前約突奪取的兩座城池重新奪迴,歸於莫那婁的版圖。


    新曆二十三年二月二十。


    阿布思所做的假賬本被人捅出,可汗雷霆大怒,將阿布思連帶著同夥一起關入了詔獄。


    三日後,阿布思在獄中無故瘋癲,將關押一起的同夥失手殺害,被終生監禁。


    七日後,約突援軍來襲,邊疆戰事吃緊。


    祈綏收到遠方飛來的信鴿,從他腳上解下了薄薄的一張紙條,得知了宮中發生的所有事。


    怎麽說呢……


    沒死就行,管他關哪兒去。


    估計過不了多久又會有場緊急戰事,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夜色深重,祈綏困得要命。


    吹滅了蠟燭,脫掉衣服準備上床。


    營帳的簾子忽然被撩開,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祈綏心咯噔一跳,以為是來偷襲的敵軍。


    瞬間調整身位,拔出木架上的長劍對準了來人。


    “什麽人?!”


    營帳裏沒有光,外頭的雪剛融化沒多久,少年身上還沾著來時的寒意。


    指尖往上,夾住了劍刃,笑意低沉道:“兩月未見,你想謀殺親夫嗎?”


    “蕭野?”


    祈綏聽出他的聲音,整個人跟著驚了驚。


    “你,你怎麽來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這裏離皇城騎馬都得四日的路程,他都沒跟自己提前知會一聲就來了!


    蕭野上前,二話不說地將少年抱進了懷裏。


    埋頭在頸間嗅著獨屬於他的味道。


    祈綏掙紮了下。


    “你幹嘛呀,一來就膩膩歪歪的……”


    他還想睡覺呢。


    蕭野大方直白,“綏綏,我想聽你的心聲,一晚上也可以。”


    “不可以。”


    討厭被拿捏得死死的感覺。


    蕭野斂下眸,聽話道:“行吧,不聽就不聽。”


    話是這麽說著,蕭野還是抱住他不放,溫溫熱的唇貼上來了就要親。


    像是要把這倆月的空缺都彌補迴來,親著親著就倒在了身後的床上。


    祈綏被親得說話都含糊,視線飄落在營帳外。


    緊張道:“待會兒有人進來了怎麽辦,我在他們麵前有人設的,很威嚴……”


    “是他們的將軍,是莫那婁未來的王,也是我的妻。”蕭野說。


    斛律身死,阿布思癲狂,四子又年幼。


    祈綏如今戰功赫赫,王位的唯一人選隻會是他,也隻能是他。


    祈綏惱火,往他腰上狠狠掐了把。


    “又是你在背後搞的鬼是吧?我上次怎麽跟你說的,你……”


    又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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