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遷撕破臉皮和宋王朝對著幹,趙光義也就隻有取下笑容麵具,刀槍招待了。


    公元983年,夏州知州尹憲、四州都巡檢曹光實偵查到李繼遷的動向,夜裏派軍突然襲擊李繼遷營地,李繼遷倉促應戰,大敗而逃,部下被斬首五百多人,焚毀帳篷四百多座。李繼遷本來隻有一亭人馬,這一下去了小半亭。


    李繼遷和弟弟李繼衝僥幸逃脫,宋軍俘獲了李繼遷母親和他妻子以及牛羊萬餘。


    李繼遷跑路後,四處輾轉,采取和當地豪族聯姻的手段,勢力又漸漸強大起來。因為李繼遷招牌太硬了,西北當地人世代受李家恩德,往往都願意歸順他。


    李繼遷不但娶了多位妻子,又發展了個人勢力,兩手抓,兩手都沒耽誤。


    李繼遷雖然彪悍勇猛,但在曹光實麵前,卻屢吃敗仗。


    幾經過招,李繼遷覺得不是曹光實的對手,便使出陰招。


    公元985年二月,李繼遷派人欺騙曹光實道:“我屢次被將軍擊敗,窮困無路,將軍允許我投降嗎?”


    李繼遷還讓使者以外甥對待舅舅的禮節向曹光實獻殷勤,約定某日到葭蘆川(陝西佳縣)投降,請曹光實去受降。


    曹光實被“舅舅”的頭銜蒙了雙眼,又立功心切,信以為真,便要出銀州(陝西橫山)城到葭蘆川受降。


    他的侄子曹克明勸說道:“李繼遷詭計多端,不能相信。”


    曹光實反而斥責道:“李繼遷窮途末路,縱然有詐,我何懼之有?”不聽曹克明的忠告。不聽良言,很多人都有這個毛病!


    李繼遷先派軍在葭蘆川埋伏,然後命人到銀州城迎接曹光實,曹光實輕率地帶領幾百騎兵出城受降。


    李繼遷在半路迎接,作為前導向北葭蘆川進發,快到葭蘆川時,李繼遷舉手揚鞭,伏兵看到信號,一齊衝出在葭蘆川,曹光實力戰不支,殞命沙場,時年五十五歲。


    曹克明保護軍中錙重在跟在後麵,不久,哨騎報告說曹光實戰死。


    曹克明怕影響軍心,秘不發喪,假裝命人傳達曹光實的將令,全軍快速趕迴銀州,暗中卻和仆人張貴闖入葭蘆川,將曹光實的屍首盜迴。


    趙光義聽說曹光實殉國,十分悼惜。


    李繼遷又發兵襲擊銀州,破麟州(陝西神木)。圍三族寨,三族寨守將折遇乜殺監軍,歸附李繼遷。


    趙光義大怒,命秦州知州田仁朗、宮苑使李繼隆(宋朝官職最為複雜,比如\\u0027宮苑使\\u0027這個職務,並不實際掌管京城苑囿園地等事,而是作為武官轉遷的職位。),合門使王侁(宋代合門司掌禮賓讚引等,名稱來說應該是文官,但這又是個武官名。宋代的武官和文官很難分清,宋朝當時有些大臣都搞不清楚,所以洪邁的《容齋隨筆》裏有很多指責大臣不識官體的事。作為現代人,我們有個初步了解就行)、副使董願等將率兵攻擊李繼遷。


    四月,李繼隆兵出銀州北,擊破李繼遷的同盟,當地豪族悉利族,追奔數十裏,斬首三千級,俘獲老幼人口一千多,擊斃了李繼遷任命的代州刺史折羅遇和他弟弟埋乞,繳獲牛馬、鎧甲、營帳無數。


    繼而李繼隆又破保寺族、保香族,迫使吳移、越移等四族歸降,又和尹憲襲擊伽羅膩等十四族,摧毀營帳一千多座,俘斬七千餘人,李繼隆可以說是戰果輝煌。


    而田仁朗這一路卻不樂觀,李繼遷攻撫寧寨,田仁朗本來籌劃周密,因副將王侁和他鬧矛盾,王侁向趙光義密報田仁朗丟失了三族寨,而且在軍中縱酒賭博,趙光義不問是非斥貶田仁朗。


    不過王侁後來會同李繼隆、郭守文等人,將銀州、麟州、夏州全部收複。


    李繼遷走投無路,於公元986年向契丹投降,契丹冊封李繼遷為夏國王,並將義成公主嫁給李繼遷。


    李繼遷由此又暫時得到喘息。


    佐料:宋軍抓獲李繼遷母親這件事,司馬光的《涑水記聞》是這樣記載的:


    保安軍(陝西誌丹)奏報,抓獲了李繼遷母親,請示趙光義怎麽處置?


    趙光義很高興,撇開宰相呂端,獨自召樞密副使寇準來商議。寇準從皇宮中出來,路過中書省宰相辦公室門口,呂端知道他剛和趙光義商量事情,於是派人請來寇準。


    寇準進來後,呂端直接問道:“剛才皇上召見你,什麽事情啊?”


    寇準輕描淡寫地說:“隻不過是邊關的事罷了!”


    呂端又問:“陛下告誡你保密嗎?”


    寇準實話實說:“並沒有。”


    呂端莊重地說:“如果是邊關小事,是你們樞密院的職責。我不必知曉;如果是軍國大事,我作為宰相,那就有權力知道啊!”


    寇準一分析,當然覺得是軍國大事,便把擒獲李繼遷母親的事告訴了呂端。


    呂端又問:“你打算怎麽處置?”


    寇準毫不猶豫地說:“我建議將她在保安軍轅門口斬首。”


    呂端窮追不舍,又問:“陛下是什麽意見?”


    “陛下深以為然,命我到樞密院下發文書給保安軍。”


    呂端急忙說:“這可不是個好辦法。你暫緩發文,等我向陛下奏報再說。”


    他急忙入宮趙光義勸諫道:“楚漢戰爭時,項羽想烹煮劉邦父親劉太公,劉邦還揚言想分一懷羹呢!做大事的人都不會顧忌親人,更何況李繼遷是胡夷外族、違背正道的人。再者說,陛下今天殺了他的母親,明天就可以擒到他嗎?如果不能,不過是出出氣罷了,不但結下仇怨,更堅定他叛逆的決心罷了。”


    趙光義一想也對:“那你說怎麽辦?”


    呂端早已成竹在胸,道:“微臣愚見,應該把她安置在延州(陝西延安),派人好好服侍她,然後去招安李繼遷。即使他不立即投降,也可以牽絆著他的心。再說了,反正他母親的生死權還操在我們手裏,進可攻,退可守。”


    趙光義一點即通,拍著大腿連聲說說:“好!好!不是你,幾乎誤了大事。”


    對此事,《宋史.呂端傳》是按封不動照抄了司馬光的這段描寫。


    但是《宋史.曹光實傳》和《宋史.李繼遷傳》記載,李繼遷母親卻是尹憲、曹光實抓獲的。


    是不是尹憲、曹光實和保安軍在同一次行動中抓的呢?顯然不是,尹憲、曹光實是公元983年抓的。而呂端是公元995年才開始做宰相的。因此,保安軍獲得李繼遷母親,應該在公元995年後。


    但這其中又有個其他問題。寇準做樞密副使是公元991年,公元992年就是參知政事了,公元995年,呂端做宰相時,寇準並不是樞密副使,所以司馬光的記錄也讓人很疑惑。


    而陳邦瞻的《宋史紀事本末》則更直接,眉毛胡子一把抓,將尹憲、曹光實和保安軍擒獲李繼遷母親的兩段記錄都寫進去了。唉!也不知道李繼遷有幾位母親!


    讀史,我們有時候真的要注意很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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