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抱著試憶試的心理,想聽聽張越明的車裏會不會放的是京劇。慕森的內心激動且興奮,他已經做好了馬上就能聽到那咿咿呀呀尖亢悠揚聲線的準備了。


    但是沒想到,當張越明打開了音響之後,裏麵傳來的竟然是一個三流流行女歌手的聲音。那歌曲連個準調兒都沒有,東一句西一句的不知道在唱些什麽。


    慕森愣住了。


    他在腦海裏迅速的開始思考:難道是自己真的懷疑錯了人嗎?這個張越明無論從哪方麵來看,他像是會聽這種歌的人嗎?難道是他早有防備,提前更換了車裏的歌曲?


    正想著這些,張越明在一旁開口了:“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女人的歌。這是我老婆放的,將就將就吧。”


    原來,張越明看慕森不說話了,還以為他是不喜歡車裏放的歌。


    慕森笑了笑說:“沒關係,男女的欣賞水平本身就是有差別的嘛。您愛人是做什麽的?這麽晚迴去,她應該會不放心吧?”


    “哦,沒關係。她每天傍晚開始就會去幾個老主顧那裏供貨或者收款。這個時間應該也還在忙著。”張越明語氣平淡的說著。


    慕森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啊。不過話說迴來,尊夫人對音樂的愛好還真是挺前衛的。現在的歌,就沒有什麽我喜歡的。這歌在我聽來,比京劇還難懂。根本就不知道她吼的都是些什麽呀,哈哈。”


    算是有意的,慕森挑起了這個話題。而張越明隻是含笑點頭,並沒有多說。


    慕森心裏明白,一個人如果假裝自己不了解一些東西,那他就一定會努力克製自己去聊它的衝動和欲/望。因為言多必失,在同一個話題上說的多了,難免會暴露自己對這話題本身的了解程度。所以除非……除非是有人說出了一些令人無法容忍的學術錯誤,那對方或許還有可能會出於本能反應的去糾正。


    所以慕森這時繼續發揮演技,自顧自的在張越明的車裏輕輕的哼哼了起來,那音律曲調像京劇又不像京劇。這倒不是慕森故意的,而是他確實不會唱……


    “要我說啊,還是咱們上麵這老一輩兒留下來的東西比較好。別看京劇隻有三百年的曆史,但是絕對代表咱們中國人名揚海內外啊……”


    還沒等慕森說完,一旁的張越明就很嚴肅的打斷了他糾正道:“是二百年。”


    這一句話,正中了慕森心中的小陰謀。他拉長音的低低“哦”了一聲,用餘光瞟了瞟張越明,然後繼續說道:“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特別懂咱這國粹。小時候也打算學,甚至還想進個老戲班兒去體驗體驗呢。但是戲曲這行規矩太多,太苦太累,我實在是受不了。什麽祭神、破台、還有畫了臉竟然就不能坐著!你說誰能受得了?”


    “那叫上妝不落座,是戲曲演出的習俗。”張越明似乎是很看不慣慕森這個門外漢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與他探討京劇。可是當他看到了慕森那陰沉的目光時,便很不自然的閉上了嘴。大概是他從慕森不尋常的眼神裏才發現,自己說的已經太多了。


    “您差不多也該到了吧?實在不好意思,我還要去接我老婆,隻能送到這裏了。”張越明已經下了驅逐令,並且不容置疑的將車停在了路邊。


    慕森大咧咧的說:“沒關係,沒關係。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謝謝,再見。”說完這番意味深長的話,慕森便下了車並隨手關上了車門。


    車門才剛一關上,張越明就加大油門提速離去了。看著張越明的車揚長而去,慕森輕輕勾起了嘴角自語道:“嗬嗬,很快就會再見的。”


    這時候,路邊又緩緩停了一輛車,是莫子棽。見慕森沒什麽意外,莫子棽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說道:“趕緊上來吧,以後這樣的主意你少出,省的讓跟著你的人擔心。”


    沒有在意莫子棽的責怪,剛一上了車,慕森就迫不及待的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對莫子棽都說了一遍,然後還有些興奮的對莫子棽說:“張越明車裏放的歌絕對不是他喜歡的,從音樂響起的那一瞬間,我就看到了他臉上那不易察覺的反感和厭惡。”


    “可是,你有什麽證據呢?就憑你後來套出來了他懂得京劇?這沒什麽用吧?京劇是國粹,懂的人多了,你難道能以這個原因逮捕嫌疑犯?”莫子棽理智客觀的幫慕森分析著。


    慕森也不泄氣,他十分肯定的說:“子棽,你應該很了解我,我對張越明的懷疑絕對不是平白無故的。當我提起京劇的時候,他的目光是遊離的,他在刻意的迴避這個話題。之後,在我故意說錯了京劇的曆史時間的時候,他馬上嚴厲的糾正了我,並且在那之後,開始對我很不屑。他的細微表情告訴了我,他覺得我侮辱了這門藝術,並且根本就不配與他談論京劇。子棽,你很清楚的,這樣的表現意味著他是什麽樣的人格。他的心理有問題!而且很嚴重。”


    莫子棽很理解的拍了慕森一下說:“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但是在法庭上是需要講證據的。現在你沒有什麽證據,但是張越明卻有十足的不在場證據。許琳給家裏打最後一通電話的時間是當天晚上7點40分,可是張越明那天從下午5點開始,一直到晚上10點,都在忙活著他自己的生意。而且還有各處的監控錄像做證據。你說,許琳如果10點之前一直都是安全的,那她怎麽可能不報警不迴家?在許琳出事的這個時間段裏,張越明是沒有作案時間的。”


    聽莫子棽說到這裏,慕森的眼睛迸發著興奮的光芒,他攔著莫子棽強行讓他在路旁停了車。沒等莫子棽詫異,他就信心十足的看著莫子棽說道:“子棽,你說的沒錯。在那個時間段裏,張越明確實是沒有作案時間。但是,他的妻子呢?當天晚上他的妻子在做什麽?他剛剛說過,這個時間,他的妻子應該在供貨和收款,如果這些工作都是他妻子的,那許琳出事的那天,為什麽換成了他去做?真的是巧合?還是他故意要借那些地方的監控設備來製造不在場證據?”


    莫子棽怔住了,他好像恍然明白了慕森的意思。慕森所有的推理,在這樣的特定條件下,就都能說的通了。而且,關於慕森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似乎也都能解釋了。


    來不及多說,慕森馬上催促莫子棽說道:“掉頭迴警隊!”


    莫子棽加大了油門,迅速往迴趕。而慕森則打電話給吳隊長,讓他務必派人在暗中盯緊了張越明。說完,慕森又忽然改變主意說:“不,不必盯他了,你馬上派人再把他帶迴警局。包括他妻子。”


    吳隊長十分為難的詫異道:“什麽?這、這不太好吧?我說慕老弟,咱們可是剛把人放迴去的,人家剛到家就又給帶迴來了?而且,你這一個奸/殺案,帶人家妻子來問話不太合理吧?你讓我怎麽說啊?什麽理由呢?”


    慕森理會不了這些,他隻對吳隊長說道:“你不用給他什麽理由,你就說案子又有了一些新發現,麻煩他們夫妻二人配合警方再來一趟。如果他們還有質疑,你就告訴他,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他們有責任有義務配合警方辦案……”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慕老弟,你不把我這身警服玩兒沒了,你是誓不擺休啊。行了,這事兒我來辦吧。”說完,吳隊長就掛了電話。


    慕森微微的笑了笑,他發現自己現在愈發的喜歡和這個智商有點兒低的隊長打交道了。吳隊長可能當不了破案的好手,但有了他,還真的就能事半功倍。


    當慕森和莫子棽迴到警隊的時候,張越明還沒有被帶迴來。現在畢竟沒有證據證明張越明殺人,像這種放了又帶迴來這麽不占理的事兒,辦起來可能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吳隊長說,他已經派了自己的得力幹將去辦這件事,相信很快就能帶張越明夫妻迴來的。


    慕森在張越明到來之前,先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說了出來。然而,當大家聽了他的推測之後,都十分驚訝的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在兩名被害人失蹤的當天,這個張越明確實有著確鑿的不在場證據。可是你們知道嗎,他的證據越是那麽牢靠,我就越是不相信他。沒有理由,偏偏在被害人出事的時候,他就那麽忙。


    我們都走入了‘奸/殺案’的誤區,因為奸/殺,所以我們懷疑的對象始終是男人,所以我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共犯是個女人的可能性。


    事發當天,張越明的妻子在哪裏?我們誰都不知道。雖然說張越明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據,但是他妻子沒有。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助夫作案的啊。”


    慕森說著,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微微低下了頭,然後深沉的說道:“還有……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兩名被害人為什麽會乖乖的被陌生男人帶走?為什麽她們毫無防範?渾然不知自己身處危險之中?現在,我想我已經明白了……因為騙她們走的人,根本就不是男人,而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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