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森覺得,這個案子到了這個階段,他已經沒有必要再聽下去了。他不是刑警,也不是法官,他不想聽清楚那些令人惋惜遺憾的前因後果。他隻需要知道兇手的作案過程是不是正如他推理的一樣,就夠了。剩下的事情,他從不認為也在自己的職責範圍之內。


    李嵐很坦白,她沒有隱瞞自己的罪行。她甚至挽起袖子給莫子棽看她手臂上的燙傷。那是在剛起火的時候,她曾經試圖救助一下林薇的家人而造成的。但是由於她實在是太瘦弱了,根本就搬不動那些深度昏迷的成年人。李嵐用臨時找到的器物勾住他們,想把他們拉出去,但是最後都失敗了。眼看火勢越來越大,李嵐就逃了出來。後來,她逃往鄉下的姑媽家,其實也並不是為了躲避法律責任。她知道自己跑不掉,她也不想跑。隻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恐懼、驚慌、內疚、崩潰……種種心理上的壓力已經讓她處在了精神崩潰的邊緣。她沒辦法在那樣的情況下再迴家去麵對自己的那個酒鬼父親。就這樣,她到了鄉下,然後哪裏都沒有去,靜等著警察找上門。


    當李嵐看到慕森和莫子棽那種悲憫的眼神時,她微微的笑了笑說:“不要用這種目光看著我,我殺人了,我殺了那個令我嫉妒、令我痛苦的女孩兒。我還在無意的情況下殺了她家所有人。我十分願意接受法律的製裁,因為死刑對於我來說,或許是最好的解脫。”李嵐在說著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種迷離的微笑。那種精神渙散恍惚的神情,看得莫子棽不禁搖了搖頭。


    慕森湊近了吳隊長,低聲說道:“這個案子已經明朗了,不管李嵐的情況有多麽的值得人同情,她的犯罪事實都已經成立了。我希望你盡快把這案子處理幹淨,給她一個痛快的結果。”


    吳隊長歎了口氣說:“哎!你說說現在的孩子,哪兒來那麽大的脾氣啊?稍有一個不順心,就縱火殺人、滅人滿門?這、這是什麽道理啊!”吳隊長愁眉苦臉的歎著氣,他寧可自己抓住的罪犯是李剛那樣的混蛋,也不希望看見現在這樣的結果。


    可是事實往往是事與願違的。通常像李剛那樣的人,他們反而不會去太招惹大的災禍。因為他們還想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們還想沉迷在酒精的麻痹與愉悅之中。酒精,就是他們的寄托。他們有寄托,所以舍不得死,也懶得去幹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但是李嵐就不一樣了,她的寄托是什麽?是親情?友情?愛情?或許她曾經試圖過將自己的一切寄托在這些感情上,但是後來她發現,所有感情能給她帶來的,全部都是傷害。


    也許正是因為在這樣陰鬱黑暗的環境下生長,才滋養出了罪惡的花朵。花季一樣的少女,卻被摧毀在了破碎的家庭、酒鬼的父親、狗眼看人低的老師、以及那些傷人的流言蜚語之中。


    隻是可憐了林薇以及林教授一家,他們原本是被光環籠罩的家庭。但也正是因為那些勢利眼的人們,變相將他們也推向了煉獄火海。


    慕森不想再聽那些細節了,他招唿莫子棽走出了審訊室,準備到外麵去抽支煙。每當他的心緒不平穩的時候,尼古丁都是他最有效的化解利器。


    莫子棽找慕森要了林薇的照片說:“都說這個女孩兒很美,我想看看。因為,我沒有看過她生前的樣子。”


    慕森將照片遞給莫子棽之後,深深的吸了口煙說:“我沒有看過她死後的樣子。”


    “你想知道?”


    “我不想。還是讓這姑娘把最美的印象留給見過她的人吧。”說著,慕森轉頭看了莫子棽一眼,補充道:“你就算了,你比較習慣看一個人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


    “人生其實不分什麽老中青,也沒有什麽起步或巔/峰,說到底,隻有兩個階段。那就是生和死。活著的時候,不管你是王侯將相,還是草民乞丐,都是在活著。隻不過活著的質量,決定了一個人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嗬嗬,你好像很感慨。那按理說,你活著的質量很不錯了,可是你做的事情好像並不怎麽享受。”莫子棽含笑的看向了慕森。


    不過慕森並沒有承認,反而還十分輕鬆的說:“誰說我不享受?我非常享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雖然說被一個變/態殺人狂牽著鼻子走,但是我現在忽然覺得我可能應該謝謝他。如果不是他,我們往哪裏去破那麽多的惡性兇殺案?而且,我破案,他就不殺人。這也算是變相的成功……”


    莫子棽不言語,隻是微笑的看著慕森那自欺欺人的表情。他知道,慕森喜歡破案,喜歡尋找真相,但是絕對不會喜歡被一個殺人狂牽著鼻子走。更何況,這個殺人狂還殺了他最愛的人。


    此時此刻這種故作輕鬆,或許是能讓慕森平衡自己情緒的唯一方式吧。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這個樣子,你除了想開,根本就別無選擇。


    提起l,慕森看著遠方悠悠的說了句:“子棽,你說他手裏會不會沒有什麽人質?他隻不過是喜歡玩這種遊戲,想看我狼狽頹敗的樣子?”


    莫子棽微微搖了搖頭說:“可怕的並不是他手裏有人質,而是他隨時可以發展人質。這點對我們來說,是根本就無法防備的隱患。也許他現在正躲在暗處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但是說不定下一刻就去誘/惑了一個女孩兒上鉤,準備肢解她。在抓住他、或者了解他情況之前,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你說他為什麽會在意這個火災的案子呢?難道是因為他也有正義感?他也有看不公的事情?還是說……他隻是覺得這個案子死的人多了些、死的方式慘烈了一些而已?”慕森還是那樣,隻要稍微一空閑下來,他就努力的在研究l的心理。


    莫子棽迴道:“我看,還是你說的最後一種可能性會更高一些吧!我覺得l和我差不多,都是對屍體比較感興趣的人。他可能沉迷於屍體死亡的方式,這也許也是他挑選案件的條件。”


    慕森白了莫子棽一眼責怪道:“你別把你這神聖的職業和一個變/態殺手相比好嗎?你要真的是他,我就先殺了你,然後再自殺。”


    “哈哈,殺了我,我能理解,自殺為什麽?”莫子棽好奇的笑問道。


    “因為我恨自己沒有腦子也沒有眼睛,l就在眼前卻一直看不出來唄。”慕森開玩笑的敷衍著這個問題。


    但是莫子棽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重要的是,他們是朋友。


    本來吳隊長是要留他們一起吃飯的,但是隻要一想起李嵐,一想起林薇,慕森和莫子棽就都變的沒有什麽胃口了。所以,婉拒了吳隊長,慕森和莫子棽還是將休息放在了第一位。


    當他們迴到了自己家的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剛剛停好車的慕森忽然臉色變了。


    莫子棽本來是想開門下車的,但是一看見慕森的表情,本準備打開車門的手也僵住不動了。長期配合的默契早已形成,他們不需要語言也能知道對方的表情變化代表著什麽意思。


    莫子棽沒有多問,隻是緊緊的盯著慕森。


    而慕森,在愣住了幾秒鍾之後,果斷的又將車開出了停車位。之後,開門下車。


    莫子棽隨慕森一起下了車,這才發現,在他們停車位的地麵上,正中間的位置上正放著一個信封。


    莫子棽看了慕森一眼,知道了剛剛慕森陡然變化的原因。他一定是在倒車倒入停車位的時候,瞥見了地麵上的信封。


    “是他?”莫子棽這兩個字雖然聽著像問句,但其實和肯定句沒有什麽區別。


    慕森替他肯定了一下答道:“嗯,一定是他。”


    除了l,沒有人會用這樣詭異的方式聯係慕森。也沒有人會那麽清楚慕森的住址、車型、車號、甚至是車位……


    慕森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撿起了那個信封,然後抬起頭看向了四周說道:“子棽,你把車停好迴去等我,我去趟物業。停車場內有監控,他敢來放這個信封,監控上就一定會留下他的樣子!”


    “我也去。”莫子棽快速的上了車,老練帥氣的一打輪兒,車子就穩穩當當的停在了車位裏。對於l的真容,莫子棽也有著無比的好奇心。所以現在他決定和慕森一起前去調查監控錄像。


    來到物業,莫子棽的身份使得他們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這兩天的停車場錄像。


    慕森十分自信的快進觀看,他相信隻要l會出現在屏幕上,自己就一定能第一眼就認出他。


    正常的錄像一直在播放,直到他們迴來之前的一個小時,監控畫麵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畫麵。


    一把巨大的黑傘緩緩移動進了監控畫麵!


    沒錯,就是一把黑傘。幾乎貼著地麵,看不見人。就那樣緩緩移動到了慕森車位的空位處,停留了大約有二十秒左右的時間,又再次移開了。整個過程,慕森他們能看到的,隻有一把巨大的黑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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