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們是以警員和罪犯的關係認識的?”賀桐有些驚訝的問著。


    因為雖然賀桐比較年輕氣盛,但是心裏的那股正直勁兒還是不少的。他很難想象,分別代表正與邪、善與惡的兩種人,怎麽會通過關押這種懲罰方式湊到了一起呢?並且,一個警員還被一個孩子給帶的同流合汙了?


    慕森看出了賀桐的心思,於是解釋道:“你不能從主觀意識裏就認定了是徐林在進少教或者看守所的時候把一個警察給帶壞了。很有可能他當時還小,隻是處於叛逆期,但是並沒有那麽壞。之所以今天會變成持槍殺人犯,沒準兒就是因為他認識了一個不該認識的警察。”


    賀桐聽到這裏再次激動的怒吼道:“胡說八道!你這是在詆毀我們執法人員的形象!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有一名教唆殺人的變/態混在警察的隊伍裏,還一混就是好多年?”


    看得出來,這次賀桐是真急了。其實他並不是針對慕森,而是在心底已經漸漸相信了慕森的推測,他的憤怒,是針對那位“自己人”。


    而慕森也耐心的為賀桐解釋道:“真正的連環殺人兇手,絕對不是那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兇相的人。換句話說,他們通常都是其貌不揚,甚至是容顏貌美的。兇神惡煞的模樣,或者一身地痞流/氓氣的話,是無法接近被害人的。越是讓人心不設防的容貌和職業,越是輕而易舉的就能取人性命。畢竟,沒人會去拒絕一位彬彬有禮的警官或少年。”


    賀桐有些頹喪的坐了下來,他垂頭喪氣的擺了擺手,對身邊一位警員說道:“去通知專案組的所有成員迴隊裏開會……將徐林帶迴去,等著審訊。”


    迴到了警隊之後,賀桐一臉陰沉的就直奔會議室了。慕森和莫子棽走在後麵,看著這位榮譽心受了挫的年輕組長,也是無話可說。


    類似這樣的事情,雖然並不會長發生,但是也不代表絕對沒有。自古以來知法犯法者比比皆是,先賢包青天的龍頭鍘、虎頭鍘,就是為了這些人準備的。


    來到了會議室,所有的專案組成員和負責此案的警員都到齊了。他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很正常,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那種從容和自然,使賀桐再次開始懷疑起了慕森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莫子棽站在慕森的身後,環視了一周所有的警員,便附在慕森的耳邊低聲說道:“鬼就在其中,現在是你發揮的時候了。不過警員在警校的訓練也都不是白給的,他們有著比常人更強大的心理素質。在行為側寫這方麵,應該會比普通人難的多。”


    慕森微微偏過頭輕聲迴道:“我知道,不過那個鬼在這樣的場合一定會有一些細微舉止暴露出來的。因為徐林落網,他必定會慌亂。再信任的合作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完全心安。從徐林被帶迴來,還沒有接觸過任何專案組警員。他們沒有辦法溝通或者傳遞某種信息,所以這個鬼一定會擔心徐林把他招了出來,就目前而言,他應該是惶恐不安的。”


    慕森一邊說著,一邊逐一打量過了在座的每一個警員。他們的神態舉止、細微表情、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慕森的眼睛。


    當大家全部落座之後,賀桐有些為難的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接下來的話題讓他很難開口。


    慕森斜眼瞥向他,見他遲遲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慕森便開口替賀桐說了開場白:“兩起槍殺案的嫌疑人已經落網了,但是這個案子並沒有結束。嫌疑人徐林供出了他的一位同謀,或者說,是整個案件的主謀。很悲哀的告訴大家,他就在你們之中。”


    慕森的這句話一說完,全場嘩然。這些警員都開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的審視著身邊的人。他們和賀桐的反應其實差不了太多,都是深深的不敢置信。


    其實,慕森說這樣的開場白,要的就是這一瞬間的效果。在這一瞬間的反應中,如果哪個人的表現有些不自然,或者刻意迴避同事審視的目光,那不用說了,他一定是有問題的。


    可是,慕森這第一輪的側寫,並沒有發現明顯有心虛說謊痕跡的人。


    慕森見狀,不急不躁的繼續說道:“徐林不僅供出了那個內鬼,還說出了他們綁架的第三個被害人。”


    當慕森說完這句的時候,驚訝的就不止是在座的警員了。就連賀桐也有些吃驚的看向了他。因為這一段,可是原本“劇本”裏沒有的東西。慕森從來沒有提起過什麽第三個被害人啊。而且在徐林家裏的時候,慕森也根本就沒推理這方麵的問題。


    莫子棽看到了賀桐的驚的合不攏嘴的表情,生怕他的表現讓警員懷疑,於是便湊近了賀桐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徐林現在已經屬於反社會人格了,反社會人格不會輕易服輸、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事,也不會輕易改變任何決定。他不會因為我們的追查而收手不殺人。他在被捕的那一刻,眼神充滿了嘲笑和輕蔑。這顯然是在罵我們是笨蛋。但是他這樣必定是有原因的,比如,他們手裏還有一名被害人。他嘲笑的不僅僅是我們沒有證據抓不了他,也在嘲笑我們找上門了都救不了那個人。”


    賀桐恍然大悟的睜大了眼看著莫子棽,心裏也不禁開始緊張了起來。原本他以為,抓住徐林、揪出內鬼,剩下所有的重要工作都在審訊上了。可是沒想到,外麵竟然還有一條生死未卜的人命!與審訊破案來說,當然是人命更重要一些。


    賀桐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焦急的對莫子棽小聲問道:“那現在怎麽辦!那個人在哪兒?慕森怎麽不早說?”


    “那個人不一定是徐林關押的,所以要找到第三個被害人,還是得先找出那個內鬼才行。他既然知道我們已經搜查海岸了,應該就會將人質轉移了。”莫子棽冷靜的分析道。


    賀桐不再問多餘的問題,而是努力的靜下了心來,等待著慕森對這些警員的行為側寫。


    慕森這時站起了身,他在會議桌前平心靜氣的踱著步子,並且有些不以為然的另起了一個看似不太相幹的話題。


    “大多數的心理扭曲和疾病,都和成長過程的經曆有著一定程度的關係。在心理學上,很多心理疾病都是移情作用造成的。我們比如說徐林吧!他的父母常年不在他的身邊,即使是在他小的時候,非常需要父母關愛的情況下,他可能也得不到太多的親情關愛。也許,每一次徐林的父母在離開之前,都會和聲細語的告訴他‘乖,爸媽一會兒就迴來’‘乖,等爸媽迴來給你買好吃的’……諸如此類的‘謊言’。


    當然,既然是騙孩子的話,那他們就必然是做不到的。可這些在他們看來無傷大雅的善意謊言,卻欺騙了一個孩子篤信父母的心。一次兩次,久而久之,隨著徐林長大,他就開始不再期盼他們了,並且,他也不會再信任他們了。父母,被徐林打上了一個標簽,那就是‘不可信任’。


    其實,人活著,在所有類型的感情中,最悲哀痛苦的事,就是‘最信任的人,教會了自己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無法信任,是反社會人格的萌芽,也可以說是基礎。


    逐漸的,徐林將會發現,不相信、不渴望、不期盼,反而會減輕自己內心因失望和被騙而產生的痛苦。於是,他就偏離了正常的情感心理路線,走向了那看似極端的叛逆。


    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入少教或者拘留所的時候,將他鑄就成這樣的父母並不知道其中細情。他們不但沒有考慮過徐林走向這一步的原因,或許還反而對徐林充滿了失望和指責。


    當然,到了那一個程度的徐林,已經不會再在乎他的父母說什麽了。他不解釋也不辯駁,隻是繼續用自己的方式去做自己覺得痛快的事情。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能走進徐林的內心對他規勸,或者他的父母能幡然悔悟自己這個人生啟蒙做的有多麽糟糕,或許徐林還是能迴頭的。可惜,就在他幾次三番進了拘留所的時候,他沒有得到理解和關愛,反而很不幸的認識了一個比他心理更扭曲、更變/態的警察。”


    這一番細致入微的心理分析,將徐林從小到大的心路曆程剖析了個徹底。可以說,徐林這個年輕人,在慕森的眼裏,連兇手都算不上。因為他雖然陰暗,卻很簡單。而實際上,慕森對徐林的這番心理分析,完全是說給那個內鬼聽的。


    果然,慕森在稍微沉默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我要說的是,徐林能走到今天的根本負麵力量,就是不信任。而且我也再強調一遍,反社會人格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包括你。”


    說著,慕森看向了所有警員說道:“我知道,你就在這裏。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心理去設想一下,徐林能有多信任你?當他的一切都受到威脅的時候,供出你們的一切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他不相信你,也就不會維護你,死心吧,不用存在僥幸心理了。徐林不具備那樣的心理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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