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棽聽到這裏,也不由得開始緊張了起來,因為慕森當時看到的這個男人,正是殺了關婷、並且連續作案殺了無數女大學生的碎屍案真兇!


    他們努力了那麽久、付出了那麽多心血,經受了從未有過的挫敗感,現在終於、終於就快要揭開兇手真麵目了。


    可就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慕森卻好像有些脫離催眠指令了。他不停的搖著頭,滿頭大汗的顫聲喊著:“關婷……關婷……”那種驚慌,是莫子棽不曾見到過的樣子。


    按理說,莫子棽一看到慕森的狀態越來越不好,他應該在這個時候趕緊叫醒慕森才對。可是難得在慕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催眠了他,現在眼看就要見到兇手的真麵目了,這時候停下來,一切就都功虧一簣了。


    而且等到慕森醒來時,如果發現了莫子棽是在這樣的時刻叫醒了他的,那他一定會不顧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強迫莫子棽再次為他催眠的!那樣的話……隻會對慕森的身心造成更大的傷害。


    左右權衡了一下,莫子棽最終沒有叫醒慕森,而是艱難的沉聲開口說道:“慕森,聽我說,你是能夠看得見他的。仔細看看,你的周圍都有些什麽?”


    莫子棽這樣的引導,倒是真的令慕森看見了一些東西。在心理學中,這並不奇怪。比如一個人在半夢半醒之間,如果有人走進到臥室內了,那即便他還沒有睜開眼,也好像是能看到了來者何人一樣。有很多事物,並不是非要靠睜開眼睛才能看得到的。


    在莫子棽的引導之下,黑暗的環境中,躺在地上的慕森看到了不遠處的長桌。那桌麵上呈大字形被捆綁著的,正是他最深愛的女人。四周遍地鮮血,已經聽不到了關婷的聲音。慕森想要爬起來到關婷的身邊,可是奈何自己渾身上下哪裏都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的慕森感到了非常的恐懼,因為如此真實的現實,卻仿佛一下子把他帶迴到那個噩夢當中去了!隻不過這一次,似乎比他的噩夢還可怕……


    慕森試圖站起來,他一心想要到關婷的身邊,他不能讓她死!更不能看著她這樣飽受侮辱和折磨!意識與被催眠的身體在做著抗衡,慕森的狀態有點兒不對勁了。


    莫子棽見慕森已經開始有些坐立不安的狀況了,連忙對他命令道:“慕森!那些都隻是潛藏的記憶,你是改變不了過去的!若想要為關婷報仇,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看清楚那個男人!而不是去救關婷!”


    催眠中的慕森在潛意識中接受了莫子棽的指令,雖然說這個決定很困難,但他還是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無視了桌子上關婷的身體,而去努力的看清楚那個人。


    “他……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大衣,鮮血染紅了他的白手套……他的行為舉止過分優雅,從容不迫……他一點兒都不害怕!沒有絲毫的慌亂和恐懼……他好像正拿著什麽東西朝我走過來……”慕森描述著自己看到的畫麵,身子也不禁越來越緊張的縮著。


    “他長什麽樣子?!”莫子棽追問,如果能認清楚那個人的臉,那他現在就能夠馬上畫出肖像,不出一天的時間,就能全國通緝。


    可是慕森卻皺著眉遲疑的說道:“太黑了……他額前的碎發正好到嘴角的位置,一低頭就擋住了眼睛……我沒辦法認清楚他的臉……”


    “……”莫子棽也皺起了眉,沒想到慕森竟看不清他的臉。不過現在,他已經差不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


    慕森此刻正處在深度的催眠中,他的恐懼感是非常真實的。如同一個醒不過來的夢靨,他甚至已經清楚的看到了那把明晃晃的匕首,以及……兇手另一隻手上,一堆血淋淋的東西……


    一個頗有磁性的冰冷聲音響起:“慕森,我給過你機會,讓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可惜,你沒有按照我說的做。”


    四個月以來,噩夢中的一切都在這催眠的記憶中重現了!隻不過這一次,遠遠要比夢境真實詳細的多!


    那兇手將手上那堆血淋淋的東西舉到的慕森的麵前,然後陰邪的開口說道:“慕森,我要讓你看見地獄……”


    就在那兇手狂妄的笑聲中,慕森終於看清楚了他手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那是……那是女人的**組織……


    這一幕,可是夢境中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原來,這就是兇手想要讓慕森看見的“地獄”……那是關婷的……也是他們孩子的命……


    慕森徹底崩潰了!什麽理智、頭腦、冷靜,統統不見了。他瘋了一樣的想要大喊,可仍然無濟於事。緊接著,慕森就看見了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經舉到了自己的麵前。聯合之前反複出現的噩夢來判斷,接下來這個兇手應該就會刺向他的身體了。


    不過,就在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剛剛準備對慕森下手的時候,慕森陡然覺得眼前明亮了起來,然後他就聽見了莫子棽的聲音:“醒過來,慕森。”


    伴隨著這句話,慕森猛地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全身濕透、大汗淋漓了。如同是一個剛剛被救起來的溺水者,慕森這會兒忍不住的大口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的嚇人。


    莫子棽皺著眉在一旁看著慕森,並遞給了他一張紙巾和一杯溫水。現在的慕森,他需要平靜,需要徹底的清醒過來。


    之所以莫子棽會在那個時候叫醒了慕森,是因為他不想慕森再一次承受那幾十刀利刃刺身的痛苦。雖然現在那隻是迴憶,但是在催眠中,一切都會無比真實,包括感受。


    如果莫子棽再等下去,那慕森就將會再次承受一迴那樣痛苦。莫子棽不忍,於是就在最後的時刻喚醒了他。


    慕森有些蜷縮的靠在沙發裏瑟瑟發抖,他渾身都在顫抖,眼神還有些迷離。就像是一個剛剛從噩夢中驚醒的人一樣,心有餘悸,難以平複。


    莫子棽坐了下來,將手搭在了慕森的肩上,然後用柔和的聲音輕聲安撫道:“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作為一個催眠師來說,聲音非常非常的重要。他的聲音多數需要輕柔、令人感覺舒服、磁性好聽,這樣才會讓人不會產生抵觸情緒和提防感。像張飛、李逵、魯智深那樣的聲線,是絕對做不成催眠者的。


    但是與此同時,他的聲音還需要威嚴、堅定、不容置疑、不容反駁,因為隻有這樣,被催眠者才能夠遵從催眠指令。如果不能夠集中被催眠者的精神,那注定是一場永遠成功不了的催眠。


    也許聲音是輕到可以使被催眠者睡著了,但是卻絕對進入不到他的潛意識中,更別提去支配他了。畢竟,睡眠和催眠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所以這個時候的莫子棽,特意放輕了自己的聲音,就是要讓慕森慢慢從那個可怕的迴憶中走出來。


    慕森喝了口水,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隨後馬上冷靜的描述道:“清瘦、高挑、蒼白、俊美、年輕……並且受過高等的教育,有著極高的素質和修養,以及強大的心理素質……身材比例完美,穿著一件價格不菲的修身大衣。注重細節,從始至終都帶著一副白手套……”慕森一絲不苟的做著對這個兇手的推理側寫。


    “慕森……別說了……先休息一下吧……”莫子棽實在看不下去慕森此刻的狀況了,他在剛剛看到了那樣的關婷之後,醒來竟然第一時間還是在著重的迴憶自己看到的兇手的樣子……盡自己最大能力,描述的完整、側寫的準確。


    慕森搖著頭,固執的說:“不,讓我說。我終於看見他了,必須趁現在都說出來!”慕森十分擔心自己會再次忘記,這就好像每個人做完夢之後,當時都記得,但是過了半天的時間之後,大多數就已經記不清了一樣。


    莫子棽見慕森如此執著,便也不再過多的阻攔,隻是推了推他的手臂,讓他再喝點兒水。喝水,是一個最簡單可以令人放鬆的方式。


    慕森還在努力的迴想著催眠中的一切,然後就歎息著喃喃自語道:“看見了那個人,我才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女大學生被他殺害。別說是防備心理了,這個男人可以輕易讓懵懂單純的女孩子毫無抵抗能力。子棽……這個人和我們以往接觸的殺人犯不同。他太特別了……”


    莫子棽頗有些驚訝的看著慕森,因為這時第一次從慕森的嘴裏,說出這種近乎於“讚美”兇手的話。可見,這個人確實很特殊。如若不然,也不會周旋了那麽久,他卻依然還在逍遙法外。


    “像你描述的這個形象,真的很難想象會是個變/態殺人狂……”莫子棽由衷的說著。因為現實,畢竟不是《七宗罪》或者《沉默的羔羊》,兇手都是那麽的優雅、風度翩翩、甚至還帶著貴族範兒。現實就是現實,大多條件優越的人,都不太可能會走上這樣的絕路。


    正如慕森常說的那樣,條件越好,越會想要好好活著,因為舍不得死。而條件越不好,越容易走極端,因為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了,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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