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棽看著慕森的笑意,略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還想去看看她,是吧。”


    “嗯。”慕森直言不諱的承認道:“我確實是想再看看秦思思,這是我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遇到過的特殊兇手了。而且,也正是因為她的這個案子,才讓我想起了那些我曾丟失的記憶……”


    莫子棽聽後,苦笑著搖了搖頭。慕森起初很少會對兇手起惻隱之心,不管這個人是該死還是不該死。殺了人,似乎就必須得被歸到某一類人之中了。不過隨著破獲的案子越來越多,他們也漸漸的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上,沒有完全絕對的正與邪、對與錯、也沒有完全絕對的是非曲直。


    慕森曾說,正因為他自己有這樣的心態,所以才沒有辦法真正的為公安機關做事。而且他為人好灑脫,不喜歡有規矩束縛捆綁的感覺。所以才一直以這樣特殊的一個身份存在著,當著這個警界的神話。


    現在,莫子棽也當然知道,慕森對秦思思的這個案子有著不一樣的感受。所以現在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直接陪慕森走迴了秦思思的那間詢問室。


    這一次慕森再走進詢問室,心情也和之前不同了。當他看到秦思思的那一刻,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那深深的惋惜,不言而喻。


    秦思思抬起了哭紅的雙眼,第一句話就問道:“思淼呢……”


    慕森坐了下來,他沒有直接迴答秦思思的話,而是偏著頭,反問了一句:“你二次下毒,是為了頂罪?還是求死殉情?或者說……兩者都有?”


    秦思思漠然的看向了一旁,從容不迫的迴道:“都有吧!對霍延東,我曾答應過他,要一直陪他到老……現在他因我而死,我不如就這樣和他一起走。我說過,殺人償命。我願意用我的命去抵他的命,我甚至願意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可是……當時已經太晚了……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父母已經被我牽累了,我不能再毀了思淼!這件事,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她認罪。於是……我就用本來想自殺用的**,灌給了延東……”說到這裏,秦思思已經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並且一隻手死死的捂著心髒。能看得出來,這一刻,她疼的是痛徹心扉……


    慕森點了點頭,然後輕歎了一聲說道:“他們都想再看看你,尤其秦思淼,我覺得你應該見見她。保重。”這是慕森的固執,她非要聽作案的人親口承認了一切,心裏才算踏實。現在,他聽到秦思思的話了,也就釋然了。


    走出了詢問室,慕森不由得心中感歎,一個人的執念到底有多可怕?秦思思的執念,是霍延東。為了霍延東,她什麽都放棄了,無論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還是父母家人,她為了愛情,什麽都不要了。可是到頭來,她的執念卻直接、間接的害了那麽多人。


    而秦思淼,她也有執念。她的執念是恨,是責怪。她把本應對秦思思的恨意,轉移到了霍延東身上。她覺得自己家裏發生的一切悲劇,都是由霍延東而起。結果,她的執念害了自己,也害了秦思思。


    張明沒有執念麽?有。霍延東沒有執念嗎?也有!甚至,慕森捫心自問,自己的執念,豈不是更深?他執著於自己經手的每一樁兇殺案都要必破。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怎麽會害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所以,執念,才是最可怕的心魔。


    直到警局門口,吳隊長還一直跟著。慕森停住了腳步對吳隊長說道:“吳隊請迴吧!現在,這個案子你是真的可以結了。”


    “我……我得謝謝你們。”吳隊長有些尷尬的說著。因為如果沒有慕森,這個案子不會進展的那麽快。甚至,他很有可能會被秦思思給蒙過去,從而忽略了秦思淼。所以,現在雖然有點兒不情願,但他還是很想對慕森和莫子棽道個謝。


    不過慕森這個人並不是個注重禮節的人,而且在他心裏,他破案也根本就不是為了這位吳隊長。所以何來道謝,又何來客氣呢?於是,他便十分率性的擺了擺手,二話不說的就走出了警局。


    剩下吳隊長在原地發愣,好在還有莫子棽在一旁,能為慕森剛剛的行為打了個圓場。隻見他淡漠疏離的禮貌性微笑頷首,然後略帶歉意的說道:“慕森他性格古怪,不到之處,吳隊還多擔待。”


    “啊?沒有沒有……!”吳隊長一看這位莫家公子開口竟如此客氣,也連忙應和著。


    莫子棽繼續微笑著說道:“這個案子一切都很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吳隊處理了。我和慕森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好好,慢走慢走……”吳隊長看著莫子棽那“訓練有素”的微笑和轉身之後的背影,不由得撇了撇嘴。這兩位“刑偵奇才”,還真都不是一般的不正常!就說莫子棽的微笑吧,他的笑連‘假’都談不上,而是那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笑僅僅是出於禮貌,並非是真的想笑。完美的五官,配上完美角度的微笑,總是讓人覺得他那麽高傲,那麽疏遠、但又那麽得體。


    而另一個瘋子,慕森,他沒有完美角度的微笑,也沒有淡漠疏離的冷傲,更沒有彬彬有禮的禮貌,他純屬是那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由散漫毫無紀律的散漫份子。


    不過在見識過了他們兩個人的破案技巧、尤其是那利用犯罪心理學的手段之後,吳隊長也是不得不佩服起了這兩個年輕人。感慨似的一聲歎息過後,吳隊長也就走迴警局準備處理霍延東案的後期相關事物了。


    而慕森和莫子棽上了車之後,慕森就十分疲憊的向後一靠,直接不客氣的說道:“去你家。”


    莫子棽毫無二話,當下吩咐司機掉頭迴家。當一切都迴想起來之後,慕森自然是不會願意自己獨處的。而且現在秦思思的案子已經解決完了,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迴憶起那個被他壓抑了的晚上,因為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結。


    而莫子棽也知道,如果慕森真的迴憶不起來,那催眠恐怕就是最後唯一的辦法了……


    迴到了莫子棽那如莊園一般富麗堂皇的家,慕森就好像是迴了自己家一樣的隨意,直接就上樓奔了莫子棽的書房。


    在書房的沙發上坐下之後,慕森這才笑著說道:“哈哈,看來我這記憶恢複的還算不錯啊,還能記得你的書房。”


    莫子棽白了慕森一眼,不禁罵道:“你這性子還真是陰晴不定啊,剛剛還在為案子愁眉不展,這會兒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兒似的。你正常點兒不行麽?”


    “我正常點兒?我哪裏不正常?”說著,慕森還不屑的“嘁”了一聲說道:“子棽,我告訴你,我這才是一個人活著最正常的狀態。你覺得你很正常嗎?你說你連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得要求的那麽完美,你活著不累嗎?”


    莫子棽沒有迴話,因為慕森說的確實是實情。這一方麵是家庭環境的原因,一方麵也是莫子棽本身性格的原因。慕森總說,這個小子一定是很自戀的。不然幹嘛每次出門都要一絲不苟的完美?


    不同於慕森的隨性,莫子棽的確是一言一行都在展現著一種極致的無可挑剔。而慕森呢?他可能今天西裝筆挺的去下河撈屍,也有可能明天就短褲背心的尋找證據證物。前一秒還冥思苦想、愁眉不展,下一秒靈光一現,保不齊就能仰天大笑。這就是為什麽認識他的人都會說他性情古怪、令人捉摸不透。


    像這樣一個標準的“大號神經病”可能也就隻有莫子棽才能適應。


    慕森懶洋洋的翹著腿窩在沙發上,看了莫子棽一會兒,這才有些猶豫的吞吞吐吐道:“那個……子棽啊……”


    還沒等慕森說完,莫子棽就伸出右手直接打斷道:“停,大偵探,請你免開尊口。我累了,你也累了。現在咱們就都好好休息。你在這裏先住些日子,好好恢複恢複。等過些天,我們再談那件事。”


    莫子棽不希望讓慕森一下子想起一切,更不想看見他真的想起來之後的那一幕。雖然明知道這是避無可避的事情,但是莫子棽還是希望再拖一拖,給慕森一點兒時間,能夠慢慢的適應和接受。


    不準備給慕森任何說服自己的機會,莫子棽轉身就想走。可是沒想到,慕森卻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莫子棽的手腕,從而阻止了他離開的腳步。


    莫子棽微微偏了偏頭,就聽慕森低沉的說道:“子棽,你的好意我都明白。可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明白,那個晚上一定有太多我不能接受的事實……咱們一起破過那麽多案子了,我閉著眼想,也能想出來當天都發生了什麽才能讓你如此諱莫如深。你怕我想起來之後會崩潰麽?子棽,我這樣胡亂的猜測才真的會讓我發瘋!”


    莫子棽背對著慕森,靜立在那裏。聽完了慕森的話之後,不禁深深的歎了口氣。他就知道,以慕森的性格,自己根本就攔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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