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廳外的民眾集會整整持續了四個多小時,他們除了整整齊齊地站在帕爾米拉街道上之外,什麽出格的事情都沒有做。


    沒有裝備武器,沒有詛咒當權者,沒有過激手勢——甚至沒有在街道上亂扔垃圾。


    如果有內急的,會自動離隊找附近的廁所解決,從容的好像是來上城區出差。


    大量警察、職業軍人、宮廷法師等等維穩力量緊張地守在會議大廳的入口處。執行鎮壓遊行民眾的任務時,按照以往的規矩應該直接扔催淚彈,用高壓水槍衝擊,再讓宮廷法師控製住幾個黨首,以真言術監督讓他們保證不會再犯,拍照留證羈押。


    以上流程走完,後續是收保釋金、放人。


    然而今天,他們得到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行動,集會民眾隻要不踏入議事大廳外院,那麽維穩部隊也不能動。


    於是兩方人就像是在玩“我們都是木頭人”的遊戲,認真盯著對方,但都不動彈。


    這種緊張的對峙情況,直到索薩滿臉含笑地出現在議事大廳正門前,才算正式結束。


    他像是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順著鑲金的樓梯,緩步走了下來,迎接外麵民眾們發出的陣陣歡唿聲,這讓會議廳裏的高級官員們十分嫉妒,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真正贏得過民眾的真心愛戴了。


    索薩舉著自己的右手,他高聲說道:“他們答應了合作,會為商人代表、工人代表,爭取下議院更多席位!”


    隨後他收迴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索薩萬歲!索薩萬歲!”


    在唿喊聲結束後,領隊的騎士示意眾人原路返迴。


    騎士走了上去,問道:“殿下,會談順利嗎?”


    索薩笑了笑,等待著民眾們漸漸走遠,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顯然在會議大廳裏的談判,不全是好消息。


    他低聲說:“上議院的席位是固定的,尤其是委員的席位,如果我想成為新的委員,就必須擠掉一個老委員的位置。”


    索薩看著眼前忠心的騎士,他正是安德烈。


    思考了片刻,索薩才決定把會議中最重要的信息告訴了他:“克萊爾給我額外提出的條件是:聯手幹掉六皇子威廉姆斯·亞托克斯,才能把我扶上委員的位置。”


    索薩已經確認:必須告訴他,因為這件事情要盡快做。


    而且隻有他能做到。


    他抓住騎士的一隻胳膊,急切地說:“安德烈,我需要一個迅速而且靠譜的刺殺方案。”


    安德烈皺眉道:“刺殺一個皇子?”


    索薩冷冷地說:“是的,我們手裏掌握著克萊爾集團的大黑料,他們也想要我們的黑料,這樣才能平衡。如果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死一個皇子,克萊爾就能相信我合作的誠意。”


    索薩長歎一聲:“我還沒見過弟弟長什麽樣呢,可惜啊,下一次見麵,我就必須要非常直接的,非常冷血的,非常開誠布公的,殺死我可愛的弟弟。”


    安德烈想象著兩兄弟見麵時的溫馨場景,感到一陣惡寒。


    索薩拍拍他的肩膀,恢複了柔和的表情:“走吧,安德烈。現在就要想辦法見一見我唯一的弟弟,我相信他見到我的時候,肯定和我見到他時一樣高興。”


    他仰起臉,暮色的夕陽將他整個人染成橙紅色,如同一個沐浴在血雨裏的戰士。


    隨著夕陽西下,光影逐漸黯淡,那血色逐漸被浸透成無情的黑暗。


    ……


    目送自己“可愛的弟弟”索薩離開之後,克萊爾大發雷霆:“為什麽!我們密會的地方,他為什麽能隨意進出!!!”


    他的下屬戰戰兢兢地說:“他……他有陛下的手諭,我們的會議地點是和首席宮廷機械巫師報備過的。我猜測,他是在…在宮廷大師的護送下來到會議大廳,又通過出示手諭進入到會議室內部。索薩殿下雖然常年遠居外域,但與皇帝陛下的聯係,恐怕比我們想象中的要緊密得多!”


    說完,屬下又給了他一個無辜的眼神,那意思分明是:還不是你做的醜事沒擦幹淨屁股,讓他揪住了我們的小尾巴,所以我們隻能看著他在我們頭上拉屎。


    克萊爾來迴踱步,就好像是腳下的大理石地磚十分燙腳,兜兜轉轉十幾圈他終於停了下來,問道:“盯梢的人呢?”


    屬下繼續假裝無辜:“被幹掉了……”


    克萊爾大發雷霆:“那就繼續派人盯住!哪怕被他們發現了,也要盯住!!!必須讓他完全處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屬下立刻說:“是!是!”


    克萊爾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他看到斜陽將建築的影子拉長,遮蔽了街道。


    集會的民眾漸漸遠去了,索薩皇子一個人拖在最後。


    在全副武裝的軍警監督下,在飄然於街角的宮廷法師默默注視之下,他獨自一人朝著下城區的方向走去。


    孤獨是英雄主義的本色,他的姿態如此矯健,似乎隨時都可以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雖然索薩承諾不會染指皇位,但是……他確確實實擁有合法繼承權!他的所作所為也確確實實是為了某件大事而努力。


    不僅是他自己,他還在籠絡平民中蘊含巨大能量的群體,這些群體,由於天然的階級對立關係,是掌權者及貴族們不曾籠絡過的。


    一個部下問道:“殿下,我們的手裏目前有12個上議院席位的舉薦名額,1個新委員席位。真的要留出來給他嗎?”


    克萊爾恢複了冷靜,下屬的話提醒了他,原來自己手裏還是有牌可打的:“那要先確認,他做到了我們要求他做的事情。至少,這唯一的委員席位,是近三年來唯一空缺的委員席位,就讓他和威廉姆斯爭去吧。”


    整整一夜,索薩沒有明顯的動向。他住在下城區的一個別墅中,具體房間不明。隻有淩晨時分,一個大約20歲不到的少女去他的房間找他,很快便又出去。


    少女離開索薩的房間後,徑直趕往上城區,並甩掉了跟蹤。


    自此之後,索薩再也沒有任何動向。


    傍晚時分,克萊爾殿下在自己的居室得到迴報:“索薩在房間裏待了整整一天,房間裏有一個侍女陪著他,除了清晨時分接見的少女,他沒有再見過任何下屬。”


    克萊爾問道:“少女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下屬說:“暫時沒有,她幹掉了盯梢的密探。死者的死狀很奇怪,外表沒有任何損傷,但是心髒被凍結成了一塊凍肉,他是從內而外被凍死的。我們判斷,她是一個具有控溫能力的機械巫師。”


    克萊爾沉吟了片刻,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力調動宮廷機械巫師,既然如此這名少女的事情隻能暫時擱置。


    他又問道:“威爾在做什麽?”


    下屬說:“在國立中央大學做遴選,挑選合格的戰爭人才。然後,他會在年後率領部將出發,北上與異族‘利維坦聯軍’交戰。在明年春季慶典前,收複1-2座淪陷的城池。”


    克萊爾點點頭,年輕的皇弟目標很明確:在春季慶典前建功立業,而春季慶典之時,皇帝陛下會有大事要宣布。


    至於是不是立儲,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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