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同床共枕,還有那一場沉默激烈的情事,以及顧知周那番堪稱剖心置腹的話語,好像是暫時緩和了夫妻二人之間的關係,但也僅僅隻是小弧度地換了一下而已,對於解開心結與矛盾方麵,並沒有太多實質性的進展。


    顧知周並沒有因此就提出讓宋和搬迴盛世華景。


    他不提,宋和自然也就不會提。


    早上在小區門口分別的時候,宋和想起了顧華年遺囑一事,她提醒顧知周,“按照顧董的病情,你如果不想傅謹言白白得那麽多股份的話,可以提起訴訟,以顧董立遺囑時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為由,要求重新分配股份以及其他財產。”


    但顧知周目前並無打官司的想法。


    而且,他對顧華年把股份全給傅謹言一事也並不在意,但他還是把宋和的話聽進了心裏,“行,我知道了。等我有需要的時候,我再問你。””


    宋和便不再多說什麽,她看了看他,“那……我去公司了。”


    顧知周也看著她,“去吧。”


    宋和又看了他一眼後,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她一上車,顧知周自然也就沒興趣當電線杆子了,也上了車,兩個人的車一前一後駛出支路,再匯入主路,最後在就近的一個十字路口一南一北地分道而行。


    昨天董事會一結束後,宋和的人事命令就下達了。


    宋和的身世早已經不是謎了,所以容興的員工們都知道她是容盛的女兒,對於宋和以副總裁的身份入職,又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升任為歐洲區總裁一事,員工們並沒有太多異議,因為宋和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進電梯後,宋和習慣性地按了原先的辦公室樓層,隨後她才想起自己的辦公室已經換地方了。


    正要取消的時候,容致進來了。


    對於這個跟自己有一半相同血脈的弟弟,宋和因為眼中沒有他,也就無所謂好感不好感了,兩個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瞬後,宋和就把視線從他身上移走了。


    電梯門合上,光可鑒人的轎廂門上,倒映出姐弟二人的身影。


    容致忽然說,“恭喜。”


    宋和淡淡的,“謝謝。”


    容致頓了頓,“再過兩天,就是父親的忌日了。”


    對宋和而言,容盛隻是一個代表“父親”的陌生符號,如果不看照片的話,她完全無法想起他的長相。


    她也就對容致的話無所動容,“哦。”


    其實容致也沒見過容盛,他出聲以後,容盛已經死了,但可能是自小在容震身邊長大的緣故,他對容盛還是有著一種天然的父子情。


    他看著轎廂門上宋和的身影,聲音遲疑,“你……會來祭拜他嗎?”


    宋和迴答,“不會。”


    說話間,電梯停了下來。


    宋和踏步出去。


    容致看著她的背影,片刻後垂下眼眸。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並且那個姐姐長得很漂亮。


    父親早死,母親去了異國他鄉,爺爺又是終日忙碌,那座華麗空曠的大宅時常隻有他一個人。


    他很孤獨,希望爺爺能把姐姐接迴來陪他,給他作伴。


    可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他慢慢長大,姐姐也慢慢長大,爺爺卻始終沒有把姐姐接迴來。


    在爺爺的嗬護下,他孤獨的長成了大人,一個一無是處的大人。


    而跟他一樣也長成了大人的姐姐終於迴來了,以敵人的姿態迴來了。


    小時候幻想過的那些互相陪伴的畫麵也通通不存在,她是那樣的冷漠孤傲,她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帶一絲笑意與溫情。


    明明他跟她是同一個父親所生,是血脈相連的至親,可命運與人為,卻讓他們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麵,成為了有著血緣關係的敵人。


    容致不喜歡這種關係,但人生就是這樣,不是什麽事情都能順心而為,他隻順著爺爺的安排往前走,繼續與他的姐姐為敵。


    宋和的新辦公室就是張德海生前的那一間,因為不知道誰會成為這間辦公室的新主人,這間辦公室便一直空著。


    昨天宋和的人事命令下達之後,行政部那邊來問宋和的意見,宋和覺得重新裝修太麻煩了,而且她本來也不是一個會在這方麵挑三揀四的人,讓他們把裏麵騰空了,再趁夜讓人把她的辦公物品搬進去,此事便了結了。


    坐在張德海曾經的辦公室裏,宋和開始接手處理歐洲區的業務,她沒有沒有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而是先沿用了一段時間張德海時期的規章製度後,方才根據現有的不足之處,做出了一些有針對性的調整。


    因為這邊改由她坐鎮指揮了,利物浦那邊容誠也不再像之前那樣作妖了,在保護費上他甚至主動地做出了讓步,宋和投桃報李,重新跟他簽訂了一份長達十年的合作協議,並把容九生前從行家手裏高價尋來的老同興茶餅,打包了一盒給他郵寄過去,以感謝他的慷慨。


    對內,宋和沿用了先前在榮達的做法,該去吃牢飯的去吃牢飯,該升職加薪的升職加薪。


    在宋和一連番的動作下後,動蕩不安的歐洲區慢慢平穩了下來。


    這一年很快結束。


    新的一年準時到來。


    在新年的伊始,一直深陷破產傳聞的明珠集團,終於迎來了它的落幕時刻。


    陸承淵被逮捕的消息,宋和是從方中傑口中得知的,她太忙了,忙得連修複自己與顧知周之間的感情的時間都沒有,也就無暇關注她曾經的繼父破產一事。


    而陸承淵被逮捕的原因,宋和也是從方中傑口中得知的。


    方中傑告訴她,“據說是跟一個二十年前的項目有關。”


    方中傑說了那個項目的名字,宋和雖然不關注明珠集團的事情,但也有點印象,因為明珠集團與陸承淵本人正是靠著那個舊改項目一飛衝天的。


    而陸承淵之所以能拿下那個項目,並且在建成之後銷售火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他當時的嶽父,也就是時任的規劃局主任。


    方中傑說,“其實當年,大家就看出這個項目有貓膩了。陸承淵前腳拿下這個舊改項目,規劃局後腳就宣布地鐵七號線將會在這個地方設置站點,那可是二十年前啊,修地鐵還屬於一件勞民傷財的事情,市裏當時的財政也並不寬餘。”


    “我記得當時規劃局宣布這個消息後,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大家都覺得那個地方太偏僻了,根本就沒有修建地鐵的必要,但規劃局愣是頂住了各方壓力,陸承淵的那個項目也因此大獲成功。”


    方中傑頓了頓,有點疑惑,“說來也奇怪,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陸承淵的那個嶽父也早就死了,早不翻晚不翻的,怎麽這個時候突然被翻出來了?”


    說著,他把疑惑的視線投到宋和身上,他懷疑這事跟宋和有關。


    宋和立即否認,“跟我沒關係。”


    但她覺得這事很有可能是顧知周的手筆。


    陳平海查了幾個月都沒有頭緒,她跟顧知周提了此事後不久,明珠集團就破產了,她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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