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的發生,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早上,張德海出門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從主宅門口到停車房那幾百米的路,明明一天都要走上個一兩次,今天卻偏偏被絆了一下,還差點扭傷了腳。


    幸而緊跟在他身側的保鏢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他,才避免出洋相。


    站穩後,張德海低頭看了看腳下,見是一顆青桃子,隻有李子大小,昨天半夜,突然刮了一場大風,這青桃子可能是從後院的桃樹上刮下來的。


    可這都快八點了,這青桃子竟還沒被清掃走,張德海不禁大怒,把管家找來,將其大罵了一通,管家自知失責,便低著頭沉默挨罵。


    因為這個小插曲,直到了容興,張德海的臉色都沒有緩過來,眉間陰沉沉的,像壓著層層烏雲。


    在電梯口看到方中傑的時候,張德海有點意外,“老方,你今天怎麽來了?有事?”


    兩年前,方中傑做了心髒搭橋手術,隨後便以要靜養為由,辭去了在容興集團的一切職務,這兩年,除了開董事會,他幾乎不來容興。


    方中傑是宋和請來的。雖然宋和在電話裏沒有明說,但他也猜得到,她今日請他來的目的。所以,看著相識了幾十年,還一起流過血流過汗的老兄弟,方中傑的心情頗為複雜。


    張德海見他隻看著自己卻不說話,眼神還那麽的複雜,心裏沒有來的咯噔了一下,但臉上還是笑嗬嗬的表情,“怎麽了,不認識我了,還是我臉上有花啊?”


    方中傑這才出聲,卻是語焉不詳,“是有點事。”


    再深深地看了老兄弟一眼,方中傑在心中重重歎了一口氣。


    張德海今天本來就心情不妙,此時見方中傑說個話吞吞吐吐的,那心情就更不妙了,再一想這人素來一副孤潔清高的姿態,自己先前幾迴找他喝茶都被拒絕了,今日又不是開董事會的日子,他卻突然前來,想必是容震叫他來的。


    張德海臉上的笑意也就冷了下來。


    兩個老兄弟一前一後,沉默地踏進電梯。


    再一同踏出電梯。


    張德海沉著臉迴了辦公室,坐下片刻後,秘書來通知他,“張董,容董通十點半開會。”


    看了一眼時間,再有幾分鍾就十點半了,張德海向來很討厭這種突襲式的會議,不禁大為光火,“一天到晚開會開會……顯擺他董事長的身份嗎!去跟他說,老子沒空。”


    秘書為難地說,“容董說了,您必須得出席。”


    張德海一聽這話,頓時氣得砸了手裏的茶杯,“他當他是誰,還我必須得出席……我今天還他媽不去了,我看他能把我怎麽著。”


    秘書跟著張德海身邊有幾年了,知道張德海發火的時候有多可怕,未免被殃及無辜,他便默默地往門口推。


    張德海卻突然叫他,“等等……”他想起了方中傑,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個會都有哪些人出席。”


    秘書迴答,“方董、高董、萬董、白董……還有霍董。”


    張德海一聽,參除了還在醫院裏加護病房的董寶生以外,董事會的人基本是來齊了。手指摩挲著下巴,張德海越想,心裏就越覺得不對勁。


    又不是開例行董事會的日子,容震把人全都喊到公司來,到底是要做什麽?


    直到踏進會議室,看著一眾老兄弟們,張德海心裏還是疑霧重重。霍建成看到他進來後,立刻朝他招手,“海哥。”


    霍建成這一聲“海哥”後,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跟張德海打招唿。


    張德海一一迴應後,走到右側首位坐下。


    片刻後,會議室被推開了,是容震來了。但他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著容九、容致、與宋和。


    雖然這幾年,因為執意要讓容致接班一事,眾人心中對容震多少都有些埋怨,但容震畢竟是大哥,大家還都是站了起來,聲音不齊地喊了一聲“震哥”。


    不過這一聲“震哥”中,沒有張德海的聲音。自打跟容震撕破臉以後,張德海對容震沒有半點恭敬了。


    容震撐著手杖,走到主位上,然後往下壓了壓手,“行了,都坐吧。”


    眾人坐下。


    容九與宋和都是晚輩,又剛剛才進董事會,位置自然在最後麵了。兩個人默契十足地走到後麵,一人拉開了一把椅子坐下。


    容致則坐在了容震的左手邊。


    容震清清嗓子,“今天把大家叫過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大家。”容震朝宋和做了一個手勢,“宋和,事情是你發現的,還是你來講吧。”


    宋和沒有推辭,站起來,“在我講之前,有一份東西,我想請諸位董事先看一下。”說完,宋和朝樊助手遞了一個眼色。


    樊助手將手裏的文件分發下去。


    會議室裏頓時響起了紙張翻動的聲音。


    翻開樊助手放在麵前的文件後,張德海隻粗略地掃了一眼,內心就引發了一場大地震,再往後翻,他更是手腳冰冷。


    到了此時,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個沒有事先通知的會議,就是容震發起的針對他的一場圍剿。


    張德海心中既震驚又生氣,他沒想到,容震竟然會來這麽一手,看這厚厚的一疊數據報告,想來已經準備了很久,不止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可能還要打他一個用不能翻身。


    而這時,最先看完報告的白展鴻發出質問,“海哥,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重重吸一口氣,再重重唿出,張德海麵色平靜,“什麽怎麽迴事?這東西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要問,我問誰去?”


    從眼角射出一道冰冷的光,張德海冷冷盯著宋和,“宋副總裁,我很好奇,你突然拿這麽一份東西出來,是什麽意思?是想說我與我的手下私相授受嗎?”


    “不,”宋和糾正他,“我認為狼狽為奸用來形容您跟唐總做的事情更合適。”


    宋和冷靜地說,“各位董事,你們現在看到的是過去十年裏,利物浦分公司的財務報告,諸位都是集團的老人了,我相信,不用我過多的解釋,大家也能看得出來,在過去的十年裏,這間分公司的實際賬目,與張董每年上交給集團的賬目出入有多大。”


    “我在外麵找了一間會計事務所,讓他們幫我核算了一下,過去的十年裏,張董向集團上交的賬目少了一共將近七十億。”


    “這七十億說起來,大家可能沒什麽概念,我可以給大家舉個例子,就拿去年集團給各位的分紅來說,”宋和環顧一圈,把視線落在霍建成身上,“霍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去年的分紅是三千七百萬,對嗎?”


    霍建成點頭,“沒錯。”


    宋和說,“去年,我們容興在歐洲地區的整個業務營收為三十二億,但這三十二億隻是賬麵上的數字,在除去各項支出與成本以後,我們的淨利潤大概是五個億。”


    “而去年,張董隻向集團上交了兩個億。”


    “如果他沒有侵吞另外那三個億的話,”宋和頓了頓,“霍董,您去年的分紅應該還能再多一千三百萬。”


    趁著霍建成震驚之際,宋和又再補了一句,“這隻是去年,如果把前麵的九年一起算上的話,霍董,這十年,您大概有將近兩個億的分紅,被張董納入囊中了。”


    霍建成聽後,先是呆滯了片刻,然後扭頭看向身邊神色陰沉的張德海,“海哥,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霍建成一說完,張德海的其他擁泵們也都七嘴八舌地發問,“海哥,你倒是說一句話啊,她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的中飽私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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